周氏在一地瓷片中挣扎,眼底只剩下心如死灰:“宁彦,你这个并不孝子,居然为了这个女人,这般对你娘!”
她说着说着,含泪大哭。
半辈子在这府邸蹉跎,只为这个儿子的前程。
可她的好儿子,竟为了一个女人,弃她于不顾,到底是养了一头白眼狼!
宁彦虚伪至极,他绝不可能让自己背上不孝的名声,当即反咬一口道:“母亲,我知道你一直不喜眉儿,但是你怎么能对她动手!”
“过去你让我娶章莺莺,我娶,你让我冷落眉儿,我都听你的。”
“可是现在,我不会再听你的话,有我在,别再想伤了眉儿半分!”
周氏差点没认出眼前这个是自己的儿子:“彦儿.......你怎么能这么说,娘做这么多不都是为了你!”
宁彦冷哼一声:“为了我?你莫要为了你的狠毒找借口!你要真为了我,就应该拿着七尺白绫,了却你肮脏的一生!”
“彦儿!娘.......”周氏哭得几度哽咽,过去她原本对宁彦心生愧疚,可是当亲耳听到儿子对自己说出此言,那颗心就像刀割一样。
宁彦冷冷看着他的母亲,那模样就像当初看着跪地求饶的瞿绾眉一样,声音寒如冰刃,字字入骨:“娘,你怎么不去死啊!”
“你死了,我和妹妹也能安生!”
宁彦话落,袖子一挥,带着瞿绾眉转身离开,将房门重重锁住。
周氏坐在血泊中,静默良久,尔后仰头含泪笑出:“我这一生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霉气冲天的牢笼,上满重重牢锁。
第一道锁是她一心爱慕的程郎。
第二道锁是她的十多年侍奉的丈夫。
第三道锁是她捧在手心的儿子。
她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屋子,窗外蔚蓝和煦的天,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了,似乎仅仅只出现过在梦中。
瞿绾眉站在屋外,回头朝窗口深深看去。
前世,她也是如此,死死看着牢笼外,每日坚持着一口气,坚信着自己只要不死,就能逃离开。
可惜,她死在那年大雪夜,没有人救她,直到开春,尸骨被虫蚁啃食,只剩下一副枯槁的骨架。
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周氏轻而易举地丧命。
杀人诛心。
她相信里头的周氏已经死了。
宁彦走在她跟前,一身白衫,透着凉薄。
这样一个连亲生母亲都不顾的人,还能有什么真情。
瞿绾眉忍不住嘲讽自己,真是眼盲心瞎,嫁了这么一个人。
宁彦见她停住脚步回头,柔声道:“方才我娘吓着你了?”
瞿绾眉淡漠地看着他,摆摆手道:“不,我只是累了,宁二少爷,你还是先回前院吧,老爷正寻你。”
宁彦被她脸上的神情刺痛,“眉儿.......我.......”
瞿绾眉打断他:“对了,梅落这些天一直等着你,你既收她们入府,就别冷落了她们。”
宁彦眉头紧皱:“我去她们房里,你不生气?”
瞿绾眉背对着他,轻笑道:“宁二少爷,有妹妹们帮我伺候你,我何来气可生,你还是快去前院吧,别耽搁科考,伤了国公爷的心。”
宁彦脚步一沉,科考两字就是他的命脉。
他没时间再被后宅这些琐事耽搁,果断暂且放弃纠缠:“眉儿,我知道你还在气我,你放心,我会等,我会等你回心转意。”
瞿绾眉权当没听见,再次驱赶他。
宁彦阴沉着脸,不甘心地转身离开。
待宁彦一走,玉瑶和丹烟一同焦急拥来:“小姐,周氏可有伤着你?”
瞿绾眉摇了摇头笑道;“没伤着,你们放心,我有分寸。”
玉瑶长松了一口气,眼睛红红:“下次这样的事情,小姐就不要亲自来。”
瞿绾眉伸手温柔地给她擦了擦脸上的小泪珠:“你放心,今日的戏没白演。”
玉瑶乖巧地点了点头。
丹烟帮她擦了身上沾染的血迹,扶着她朝春江苑走去。
今日这事,虽然只有瞿绾眉和宁彦在场,但是还是传了出去。
他们都说周氏疯癫竟然对一直孝顺自己的儿媳起了杀心,而宁二公子因为埋怨母亲的放荡,竟对自己的生母大打出手。
街头小巷的商贩都会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宣国公府这位夫人还真是狠心,就因为瞧不上自己儿媳的出身,对她起了杀心。”
“她还是什么夫人,不是早就被免做妾。”
“对,妾,就是妾,那宁二公子不就是妾肚子里出来的?”
“要真这么说的话也对,那个二公子还亏得是读圣贤书的,竟对生母大打出手,那周氏再怎么样,不也还生了他养了他,哎!真是不孝!”
“俗话说百善孝为先,二公子此举,定能瞧出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京城的文人里,最讲究礼义廉耻,孝义恩情。
过去大家都看在宁彦才华出众上,哄着他捧着他。
就算章莺莺一事让他名声受损,旁人也只道他是风流才子,多情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