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和竹篮子以颜色大小重新打乱搭配完,罗纨之摘下幕篱,开始向路过的人主动兜售。
出门在外,罗纨之身无华饰又做了伪容,露在外面只有一张不打眼的素脸,但她眼眸明亮,神情自信,声音动听,不少人即便对瓜果和篮子不感兴趣也会停下来听她说什么。
罗纨之抓住机会,引经据典,侃侃而谈。
她看的杂书多,夏季食瓜果的好处可以讲一箩筐,加之不同颜色的搭配对应五行,又符合当下人对道玄的推崇,句句都说到人心坎里,仿佛这一筐子瓜果实在是集天地之灵气的极好之物,左右价格也不贵,路过的人都会捎走一篮子。
那些被她收走瓜果竹篮的摊主站在一边都佩服不已,原本还当这位女郎只是发善心想帮助他们,没想到她是真有本事。
罗纨之笑脸盈盈,朝不远处的谢昀骄傲地抬了抬下巴。
谢
昀对她回上浅笑。
正好旁边有个卖花的小童抱着一堆不知名的野花,他把小童叫到身边,交代了几句,给了五枚五铢钱。
小童满脸高兴,迈开小短腿跑到罗纨之面前,一股脑把花给她,咧开缺了牙的嘴就脆生生道:“女郎,那边的郎君叫我把这些花都给你,还要我给你带一句话,是什么‘有美一人,宛如清扬,谢什么……”
小童搔了搔脑袋,忘词了。
罗纨之曲膝看着他,柔声道:“是不是‘邂逅相遇,与子皆臧’?”①
小童直点头,“那郎君一直看着女郎,是不是思慕女郎?”
罗纨之抿着唇,压着上翘的唇角,“谁知道呢?”
“我看肯定是!”小童“嘿嘿”笑了两声,才挥了挥小手,一溜烟跑了,
罗纨之捧着花站起来,朝谢昀弯了眼。
又有客人到摊子前,罗纨之才收回视线,继续推售自己的“五行瓜果”。
“罗娘子真的太厉害了,她也算是世家出身,居然能拉得下脸和这些小民打交道。”霍十郎虽然不愿意被家族安排,但是骨子里还是带着世家郎的自傲,他可以在谢昀的手下做事,那是因为谢家是门阀大族,身份更高贵,就连皇室都不如他们。
谢昀遥望阳光下的罗纨之,那对剔透的眸子顾盼生辉,让人难忘。
她初次站到他面前时,那触人心弦的目光就是这样,充满了一种奋力向上的生机。
他情不自禁露出微笑,“这样的日子,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可是郎君你……”霍十郎忍住话头没说完。
心里却一直想:世家宗子的位置,岂是说舍就舍的下的。
又不像是他,是家族里面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谢昀:“那位置对我而言仅是一个方便,待事情了结,便也没有作用了。”
霍十郎哑然。
也只有谢三郎才能这样任性。
罗纨之卖完收摊,不能说大赚一笔,但至少没有亏钱。她带着沉甸甸的钱袋回来,就拉着谢昀去买东西。
只要谢昀看上,她就大方掏钱,霍十郎跟在后面笑得像一条狗。
“好俊的郎君,你的娘子对你可真好啊。”摊主一边惊叹谢昀的样貌,一边感叹罗纨之的慷慨。
家里由娘子全权主事的通常都比较强势,很少看见这般和睦的。
谢昀温和笑道:“是的。”
罗纨之去摇他的手,反而被他握进手掌心。
摊主看见他们恩爱,更是笑容满面。
金乌西沉,倦鸟归巢。
集会上无论是摊主还是客人都纷纷打包好行囊准备归家。
罗纨之与谢昀和严峤告别后,骑上马。
晚风带走了暑气,他们面朝西沉的赤日前进。
罗纨之单手提缰,扬起一只手臂,风吹进她的袖子,随风招展,自由自在。
谢昀看她如今也变得胆大,不由评道:
“你的骑术精进不少。”
罗纨之得意:“是不是与三郎也相差不远了?”
“那还不至于。”谢昀挑了下眉,“我八岁就开始练骑射。”
罗纨之哼了声,谢昀虽然聪明体贴,偏有时候明知故犯,要气人。
不过,她才学多久,比不上也正常。
“三郎的骑射师父是骠骑卫将军吗?”
“是,正是卫将军。”
罗纨之又道:“我也听过不少关于他的传闻,他是个很厉害的人。”
谢昀点头,目光直视前方那轮缓缓落下的红日,“卫师父教了我不少东西,让我受益匪浅。”
“父亲骤然离世,我也曾迷茫过一段时间,便在卫家营里待了些时日,后来我才彻底走了出来,他与我亦师亦友,更是一位值得终身学习的前辈。”
罗纨之还是头一回听谢昀用这样崇敬的语气提起谁。
这位卫将军一定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谢昀忽而转头对罗纨之,笑道:“我跟卫师父在信中提起过你,他说若我们能成亲,定会前来祝贺,待他来,还可请他指点你骑术。”
罗纨之没想到自己的名已经传到了那么远,不免忐忑连续问:“三郎何时提的?三郎怎么会对卫将军提起我?……还有,三郎当真可以决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