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英淡淡朝手底下人吩咐道,“回吧。”
他转身朝茶楼外走去,黑色的鹤氅迎风微微鼓起,露出大红蟒衣上完整的飞鱼纹路,黑色的肃杀冷漠与猩红的锋利鲜艳融在一起,类蟒形而加鱼鳍鱼尾,头如龙的怪异纹路,只叫人觉得这样的蟒衣的确与程英相称。
梁无双追着程英的步伐离开,婢女秋实和花溪虽早从房里出来,但方才不敢靠近,见督公要走,才匆忙去到梁无双身边。
随行的东厂番役也全都鱼贯而出,跟了上去。
“你方才在看什么?”余启蛰在人走远后,见余娇神情恍惚,不禁出声问道。
余娇站在原地垂着手,目光从茶楼门口收了回来,她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从梁无双忍住眼泪,弯起眉眼露出那个月牙笑容时,余娇的目光便不曾离开过她,先前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在看见梁无双的笑容时,突然间得到了解释,余娇忽然想起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前世照镜子时,分明常常能在镜子里看到。
这张脸与她前世的长相……明明是很相似的,尤其是笑起来时的样子。
余娇自从穿越过来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自己前世的面容了,所以认出梁无双的长相后,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都道相由心生,虽五官多有相似,但大抵性情性格不同,所给人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先前在胭脂铺,余娇虽觉得她那张脸有些莫名的熟悉感,却并不能立时就想到自己前世的长相上去。
方才那个如出一辙的笑容,才使她如梦初醒。
这种感觉很怪异,看着别人生了一张跟自己类似的脸,而自己又顶着别人的脸,用着别人的身体过活。
陆瑾低声轻骂道,“阉人果然心性邪佞,喜怒无常!”
刘瑶玉小声惊呼道,“你不要命了!这种话也敢说!”东厂的探子遍布京城每个角落,何况东厂的人才刚走,誰知道这茶楼里还有没有别的东厂探子在。
陆瑾脸上微微一红,也察觉到自己失言了,若是因他骂了一句程督公,连累到师弟他们便不好了。
“咱们也该回去了。”余启蛰牵着余娇的手说道。
杨寄燕躲在丫鬟身后,原本想等余娇她们离开后自己再悄悄的走,可她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三人从楼梯走下来。
她猫着腰站起身,吩咐两个丫鬟遮挡住她的身子,正要往外间走,一行人却来到她的身边,正是余启蛰几人,杨寄燕毫无征兆的暴露在几人眼前。
余娇在看见杨寄燕这一刻,眸光冷了下去。
她这些时日,一直都未曾在京里见到过杨寄燕,也还未来得及联系黛碧,今日倒是巧了。
杨寄燕见被发现,索性也不躲躲藏藏了,她下意识的朝余启蛰看去,见他脸上神色很淡,却没有那夜马车上的凌厉和狠辣,她稍稍松了一口气。
也是,这个男人再如何冷血无情,手段狠辣,万万不会让他身旁的孟余娇看到他的这一面的。
那些阴佞狠辣,都是因这个男人对自己无情无心罢了。
“孟余娇,你也来京城了?”杨寄燕做回到茶桌旁,轻笑着道,“都道医者不自救,你可要仔细自己的身子,毕竟长奎与京城相去甚远,水土不服也是常有的,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在京城活得好好的。”
重活一世,杨寄燕太笃定自信了,她坚信按照前世的轨迹,孟余娇会死,绝对活不到余启蛰出人头地的时候。
刘瑶玉听着这阴阳怪气的话,没等余娇出声,一脸不悦的冲杨寄燕道,“你谁啊?哪个小门小户出来的?温良恭俭让、诗书礼仪学没学过?我瞧着你眼斜心不正,一脸的薄命相!倒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的讥讽我妹妹,我劝你还是赶紧去找个大夫给自己看看脑子!”
一番话气的杨寄燕脸色涨红,她回京不久,根本不认得刘瑶玉,也不知刘瑶玉的身份,强按捺着一肚子气,说道,“如今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妄自尊大了,我爹爹是新上任的吏部右侍郎,你好大的口气,三品大员的门户,也敢说是小门小户!我倒要问问这位姑娘,您又是个什么出身?”
刘瑶玉微微一怔,她记得前些时候,有个从青州过来的杨知府来府中拜见父亲,母亲吩咐她去书房给父亲送点心,她顺道听了一嘴,父亲当时对那位杨知府说过些时候,他会补上吏部右侍郎的职缺。
按理说能去府中拜见父亲,并与父亲在书房里叙话的,应都是清流一派,那位杨大人瞧着也是位饱读诗书的儒士,怎么会教养出这样的女儿来。
杨寄燕见刘瑶玉不说话,误以为她被自己的身份吓到,面上多了一抹得意之色。
虽然刘瑶玉衣着华贵,可身旁连个丫鬟都没有,又与孟余娇这种低贱出身的人厮混在一起的,能是什么高官家的小姐,身份只怕再寻常不过了。杨寄燕想道。
刘瑶玉闻声就要报上家门,余娇却按住了她的手,开口道,“便是出身再好,如你这般心思恶毒的女子,确实是不多见。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有些因果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杨小姐可要小心了,害人之心不可有,做下的恶,总是要还的。”
杨寄燕目光一瞬间阴沉凶恶起来,只是碍于余启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