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只一树烛火在这儿散发着光亮,台下又有明灯千盏,如星子缀于夜空一般,缀在茶庄的亭台楼阁、假山竹林之上,零零散散,光影错落。
闻青轻望见这样的景象,一时愣在了原地,以至于没有听清江醒刚刚的话,她屏住呼吸,一动不动望着台下风中星河一样流动的灯火。
江醒倚靠栏杆,望她亮闪闪的眼睛,眼中带出一点清浅的笑意,似乎很满意这些灯带来的效果。
这时,闻青轻想起一个问题,扭头望江醒,道:“殿下不是没什么银钱了吗,哪里来的这些灯呢。”
闻青轻迷糊间抬眼看他,只觉得从来清艳好看的太子殿下已经成了一种倚仗王权搜刮民脂民膏的坏东西,盈满开心情绪的脑袋顿时清醒了三分,瞪着眼睛闷闷望江醒,又要冷哼。
江醒一怔,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哪里来的小祖宗,这么难伺候,抬手罩上她皱起的细眉,只道:“我立时拿不出财帛来买灯,我就不能找宋书借吗。”
闻青轻道:“真的吗。”
太子殿下一言已毕,已觉得失了面子,听她再问,更没有什么好心情。
这些日子看她不开心,想起昔日在青要山上时,她每逢灯节都闹着下山看灯,应当很喜欢这种东西,于是想着点灯给她看,筹备几日才敢让她来,反而落的这小混账的埋怨,真是没一点良心。
想到这里,江醒冷冷笑了一声,指节曲起,对着她的脑袋重重敲了两下。
闻青轻抱头眼睛湿湿望着他。
江醒拢了拢袖子,十分平静地开口:“我在你心里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你一一跟我讲明白。”
太子殿下在她这里的形象,当然是在天下第一大好人和天下第一坏东西之间来回切换,他温温柔柔对她的时候,就是一个十足的好人,凶她捏她罚她的时候,就很坏。
闻青轻这样想着,却不敢说出来,自知误会了殿下,觉得很对不起他,拱手揖礼,小声道:“我错了,对不住,对不住。”
说完赶紧埋入他怀里,妄图撒娇混过这一遭,江醒将她拎出来,对上她因为醉酒而模糊的目光,心中一软,却听见闻青轻蔫儿L巴巴的控诉,“谁让你总是欺负我,在我心中不能做一个全须全尾的好人呢。”
江醒听闻她的话,只觉得眼前的小混账十分得寸进尺、恃宠而骄,她真当自己是什么良善的好人呢,冰冷的指尖抬起她的下巴,江醒低下眉眼,说:“轻轻,见识实在浅,竟不知什么是真正的欺负。”
闻青轻心生惧意,江醒却已将她松开,阖了阖眼,似在压抑什么,指节垂在袖中,目光隔着疏疏光影望来,情绪很淡,道:“惯的你这样轻纵放肆,无法无天。”
“我当然比不过许兼和裴时野清白善良,”江醒点点她心口,“但你若讨厌这样的我,也当将自己的想法藏在心里才是,你一来不能反抗我,二来说不过我,这样坦率,只会令我生气而已,我若生气,你又能得到什么呢,轻轻,却不如乖
一些。你便是拿好话来骗我,也不至于常常在我这儿L受罚受苦。”
“这跟阿兄和裴将军有什么关系。”
江醒不说话了,安静看她。
闻青轻刚刚失言,已做好了被他揉搓欺负的准备,听见他的话,又听出太子殿下的不开心,悄悄谴责一番自己,双手环上青年劲瘦的腰身,头埋入江醒怀中,脸颊蹭着他的衣裳,她自觉愧疚,因而声音小小的,语气软乎,说:“我为什么一定就讨厌殿下呢,我就不可以喜欢殿下吗。”
她也没有说他不好呀,只是说他经常欺负自己而已。
闻青轻往他衣裳里埋了埋,说:“殿下在我心中只有一点点不好,但还是很好,是全天下最好的人,我喜欢殿下给我点的灯,我喜欢殿下。”
“……”
江醒一颗心都要跳出来,虽然知道她的喜欢不带任何深意,正如她喜欢灯、喜欢糕点一样,但还是压抑不住心中如潮水一般涌上来的喜悦,闻青轻拉拉他的袖子,江醒偏了下脸,避开她的目光,嗯了一声,说:“知道了。”
夜色寂静,明灯照水。
闻青轻快乐地点点头,只当这件事已经得到了完美的结局,拉上太子殿下的袖子一起下去看灯。
二人并肩行于竹林之中。
林中散落的花灯样式各异,形色不同,每一盏灯上,都以笔墨染料作画,或画山水或画人物,望来鲜艳明媚,很有趣味。
每路过一盏,细细观看,都是一场新奇体验。
闻青轻眼睛亮亮的,看完一盏又一盏,及至夜深时,轻雾沾湿衣裳,江醒为她披上一件外衣。
闻青轻扭头望去,见青年一身绛红站在灯下,面色冷白,姿容清隽,在灯中又有一种十分模糊的温柔感,和平日里看到的很不一样,此时万籁俱寂,天地之间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闻青轻心跳错了一瞬,心中顿时生出许多异样的情绪,闻青轻弄不明白,摇了摇脑袋,道:“殿下如此,真像话本里吸人魂魄的精怪。”
江醒稍弯了下眉眼,语气温和,笑说:“你乖一些,我不吸你的魂魄。”
闻青轻心跳愈发得快,连忙扭头,摸摸自己红红的耳尖,心道,好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