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港区青山一丁目,某间普普通通的旅馆内,身着红色和服的少年站在阳台,一双清澈的眸子远眺着明治神宫的方向,柔和的面容有着浅浅的苍白。
樱井小暮穿着浴衣坐在客厅,看向那身影略显单薄的男人,眼神有些担忧。
自从联手杀死王将,并在暴露之前迅速转移到港区后,龙王大人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从一个魅惑众生的君王变成了一個沉默寡言又惹人怜爱的普通男生。
她其实不清楚为什么猛鬼众的两位首领会内讧,明明他们应该是最亲密的师徒与合作伙伴,却在这关键时刻反目成仇,龙王大人还亲手将刀插进了王将大人的心脏,喷涌而出的鲜血洒满了走廊。
当时她一椅子砸飞王将,担心还有其他埋伏,根本没时间收拾现场清理痕迹,扶起龙王大人便匆匆离去,想来如今他们应该已经登上警局的通缉榜了吧。
算算时间,距离她叛逃蛇岐八家也才两年时间,本以为猛鬼众会是此生最终的归宿,没成想才正式加入还没做出点成绩,就跟着龙王大人一起华丽丽地背叛了。
真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在心里叹息一声,少女看了挂在墙上的时钟,分针再转几圈就要开始新的一天,而那个男人已经在阳台站了快两个小时,且至今滴水未进。
倒了杯温水,樱井小暮缓步来到源稚女身后,轻声劝道:“龙王大人,夜深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今晚的风儿有些喧嚣,但并不寒冷,她也不能逾矩地提醒龙王大人小心不要着凉。
源稚女收回目光,转身看着面前这个仅穿着一身轻薄纱衣,美艳不可方物的少女,眼神略显空洞没有多余情绪,伸手接过水杯一饮而尽,温度适宜的白开水自唇角滑落,沿着清晰的下颌线流淌着纤细的脖颈与精致的锁骨,又顺着敞开的胸襟一路下行。
瞧见这堪称秀色可餐的一幕,樱井小暮莫名想起下午那近在咫尺却又始终未曾落下的双唇,白皙脸蛋“扑”的一下就红了。
喝了点水润润嗓子,源稚女也没了继续在这傻站装深沉的心情,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这突然就红了脸的少女,说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话:“为什么要救我?”
“啊?”樱井小暮不解,茫然地看着仅比自己高一丢丢的大男孩,眼神依旧带着尊敬。
“我说,为什么要救我?”源稚女重复一遍,明明这个女人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因为他的要求跟在自己身边,为什么在亲眼目睹他杀死王将后,还义无反顾地跟随他一起逃亡。
明明她有机会把自己捉了送回猛鬼众戴罪立功的。
“你叛离了蛇岐八家,现在又被我牵连背叛了猛鬼众,难道就不怕被追杀至死吗?”因为王将的梆子,此刻站在樱井小暮面前的,不再是那个强大妖媚的龙王风间琉璃,而是敏感脆弱的源稚女,根本无法为她提供任何庇护。
外界的霓虹灯光突兀熄灭,房间内部也并未开灯,阳台上陷入深沉的黑暗,樱井小暮看不清背着月光的源稚女脸上是什么表情,只能看到那双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眼眸,像是一团随时可能熄灭的火苗,在渴求着一个能为其提供防风港湾的存在。
“我……我不知道。”女孩儿轻轻摇头,也许是那个触不可及的吻迷失了她的心智,也许是那个倒在血泊中挣扎着想要反抗恶鬼的身影让她想起了在囚笼中伸出触摸月光的自己,也许是当时龙王大人眼中的无助与惊恐让她下意识忽略了还有其余的选择: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想,就这么做了。”
她的回答毫无依据,只是出自本心。
源稚女看着这个女孩儿,她的眼中没有迷茫,没有欺骗,大大的眼睛里只有纯粹与清澈,倒映着自己漆黑如墨的身影。
“是么。”少年嘴角微微翘起,身子前倾,少女眼中的倒影缓缓放大:
“前边等待我们的可是地狱哦,你做好粉身碎骨的准备了吗?”
面对这侵略性十足的眼神与强烈的压迫感,樱井小暮却没有半点动摇,就像童话故事中那些为爱私奔的公主小姐一样,坚定无悔自己的选择:“与其被囚禁在牢笼中苟活,我宁愿轰轰烈烈地死去,起码这个世界知道,我曾经来过。”
当年,家族的执法人告诉她,只要在神户山中的教堂学院待够四十年,且每次危险评级都能保持优良,未来就可能重获自由。
那种活法太憋屈,她不想因为血统的缺陷沦为囚徒,在深山老林之中苦苦等待刑满释放,然后从一个小小的牢笼转移到另一个更大的牢笼。
所以,她选择了叛逃。
花费数年时间,她制定了完备的逃脱计划,最终在老天的帮助下,有惊无险逃离了那座囚禁着无数只“鬼”的大山。
而就算她之前真的将龙王大人绑了回去为自己赎罪,得到的也不可能会是嘉奖,毕竟王将已经死了,其他高层为了争权夺利只会将她的“功劳”占为己有,然后让她这个知情人引颈就戮。
生命诚可贵,自由价更高,而她樱井小暮,是一只自由的鸟。
源稚女靠的更近了,他在樱井小暮眼中看到了一座破碎的巍峨山岳,以及一只扑棱着翅膀冲向天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