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我一直都可以将这玉坠交予你,让你去搬救兵。”
温暨望恢复了温和:“可若我命令你去求助,你这趟岂不是白来了?”
池荇以一种有些犯上的眼神,狐疑地打量着青年,少见的露出一副不太聪明的表情:“你还猜到什么了?”
温暨望的手动了动,很想去摸一摸她因一夜奔波而乱的毛茸茸的发顶,却忽地想起了方才他错猜她对自己有意,耳尖又通红:“没了。”
“不怕我们拿你的信物跑了?”
“虽说我出宫前已说过要四处游玩一阵,可长时间没有我的踪迹,锦衣卫自会起疑心。他们若插手,恐怕不出半日便可寻到我。”
温暨望抿一口茶,看着褐色的茶汤:“况且我信任你。”
池荇看着面前这个一本正经品隔夜茶的太子,忽而想到了十年,那个毫无情绪,一板一眼,假人似的小男孩。
年幼的池荇看不惯他那死水般的性子,一时起了玩心,抢了他那枚麒麟玉坠假装扔进水里。
本以为他会哭闹,会叫父亲来责骂自己,没想到那个瓷娃娃般的小男孩只默默含着两泡眼泪,脱了鞋子就要下湖去捞,还不忘扯出笑脸对一旁阻拦的太监道:“正巧本宫想嬉水,无碍的。”
他好像生来就比旁人多几分宽容,尽最大力保全着每一个人。
池荇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激进:“太子殿下说的对,是我心急了。放心,我和烟儿必不会负殿下所托。”
温暨望将玉坠交给池荇,忍了忍,还是嘱咐道:“小心点,别摔碎了。”
这玉坠是他母后一族的传家宝,他自小戴在身上,从未离身,实是有些放不下心。
池荇噗嗤一声乐了,想不到堂堂太子还是这般小气。她点点头略略行了礼,揣好玉坠准备回屋去补觉。
踏入温暖阳光,她回头道:"你也还病着,快回去休息罢,许老太爷他们应当是要回来了。还有,今晚我去找你,需要你帮我个忙。"
倒不是她多胆大包天不再用敬语,而是这堂屋外已有了洒扫的仆人,未免惹人生疑还是谨言慎行些好。
听着少女老友般的话,温暨望心湖微漾,目送她离开。
只是池荇的身影刚刚消失在游廊,他瞬间又被高热带来的眩晕感包围,止不住地咳嗽,最终被洒扫的家仆半扶半搀地送回了房。
……
池荇心中踏实,握着玉坠美美睡了一觉,直至暮色四合才睁眼。
屋门外,春杏已在她门前转了上百圈。终于等到屋里终于有了动静,赶忙趴到门上细听。
池荇一拉开门,就被春杏满头金银饰物晃花了眼,紧接着温香软玉入怀。
“仙子,您可醒了!昨晚不是说今日要让老太爷对女鬼赔罪嘛,眼下都酉时了!”
“哎呀。”池荇一拍脑门:“对不住,将你忘了。计划有变,明日再闹鬼,现下你先去厨房端些吃食,咱们去找许公子用饭。”
“仙子,您没事罢?”春杏狐疑地观察池荇。
跟那个杀害秋菊的凶手,有甚好吃的?仙子是不是还没睡醒。春杏并不大情愿听从这次安排。她也曾感激遇到了好主子,从不挑刺,也不好色,还大方的很。可如今……
“听我的,你先去,回头再与你细说。”
春杏嘟嘟囔囔地去了,从厨房拎出一个四层的食盒——若是注定要救苦救难的仙子与那狼心狗肺的凶手同桌而食,她便尽力改善些伙食,以平衡仙子被许重之倒掉的胃口。
池荇还有些没睡饱,懒猫似的挎着丫鬟的一条手臂:“你们四个从小一起照顾许公子,你们同他其实也算是两小无猜罢。”
“奴婢可高攀不起。”春杏白眼一翻,咬牙道:“奴婢四人伺候他已近十三年,竟不知他会那般心狠。”
池荇看了看这一根筋的傻丫头,叹息道:“若我猜得没错,你是制作了有机关的灯笼罢。只要触动机关,比如拉线,就会有人形白衣从灯笼下方露出,配合冬竹给你打掩护,学女鬼讲话来吓你家公子的,对不对?”
春杏警惕地收回胳膊,点了点头:“差不多,你想怎样?”
“你家公子习武长大,你当真认为,你那些小伎俩可以将他吓疯?他又真猜不出是你做的?”池荇反问。
“他,他心虚!”春杏小胸脯一挺,嘴硬道。
“若不是他做的呢?你自己也心有疑惑罢,所以那天才补充说,春杏去送过东西。现下我可以告诉你,她去的是老太爷的书房。”
春杏没了底气:“那也总是和他有关的……”
“不错,现下我们就是要去逼他讲实话。顺道教你些戏法,明日扮鬼可万万不可那般粗糙了……你准备……”
两个少女依偎着走向知归院,一个絮絮叨叨地讲,一个认认真真地听。
春日正好,微风习习。
……
另一边,许重之被困在见不到半分春色的房中,依旧在稳定而枯燥的发疯。
对本性沉稳内敛的人来说,这远远比上刑痛苦——不过还是好过被招为赘婿后囚禁在高家。起码在自己府中发疯,若适当把握发疯的力度,还是有些自由的,比如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