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怀上龙胎的那刻,她是惊错的。有初为人母的喜悦,又担心前路无依。她只是御前奉茶的宫女,没有母族支撑,根本无法在龙潭虎穴的后宫生存。
无需王后动手,接踵而来的妃嫔近侍频频光顾,汤药一碗接着一碗的灌进嘴里。澧王对她,根本不屑。可是,肚中的胎儿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十月历程,每夜她都被噩梦惊醒,梦里总被黑气笼罩,窒息而亡。
她曾请人算过,说是肚中不祥之物,夜夜惊扰,是吸食魂魄,要她的命。即便成人,最终也会落得个杀父弑母的结局。
可她,别无选择。
生下赫连野后,澧王只来看过一次,去了奴籍,升为答应。她依旧艰苦。
“审过了。”这几日,皇宫中并不太平,赫连野所居之宫。无非是刺客夜袭,下人投毒。
“还是她的人?”
赫连野沉着眼神,面色麻木冷淡。
“嗯。”空桑锦无波无澜的回答。王后想杀赫连野的心,自始至终都没变过。该是说她从一而终呢还是心狠手辣。空桑锦心想,果然是母子,连这份狠劲都一模一样。
赫连野撑起身,走到窗边,把玩着玉器,看不出在想什么。思忖片刻,说:
“你觉得四大家族如何?”他心中有了主意。
改朝换代么。
“可行。”空桑锦严肃的说,“四大家族虽避世不参与朝政,可朝堂之上,却没少他们的耳目,盘根错杂。澧王立下太子,在全天下眼里,赫连怀宇才是名正言顺。而你,人们善于遗忘。”
“借赵家之口,宣于明面之上。”
“不错。听闻赵家占星之术空前绝后。百年前,赵家先祖曾有一则谶语,“天有双日,飞龙在天”,而谶语在先帝身上应验,后来先帝创立澧国。”他的话不言而喻,他是想拉拢赵家。
无论是否有谶语,他都要做祥瑞间的飞龙。
“赵家女子掌权,这一辈的赵家掌权人,是赵沈柔。听闻她的占星预言之术是历代以来最强,从未出过差错。”
“想要获得赵家支持,还要看赵沈柔的态度。”空桑锦想起那个落寞的美人,踏居樊笼,生不得自由,死不得安宁。
赵沈柔从未暴露在众人视野。不少达官贵族不惜千金拜求一则谶语,都被她回绝。连澧王王后的面子也不给,直接将人拦于门外。
次日,天还未亮时,两人偷偷溜出皇宫,在城门大开之际,混迹行人,前往林溪谷。
宫里全是王后眼线,他们的一举一动尽收王后眼底。不过,等王后发觉时,他们也到了林溪谷。
只是,入林溪谷易,见赵姑娘难。
赵姑娘一语难求,已成为澧国四难之最。一难求周国公千金墨,二难求瑜美人一曲舞,三难求纪家主之神兵,四难求赵家姑娘一语谶。
空桑锦哂笑,门槛都没踏进,莫说是谶语,连赵姑娘的半根头发丝都没见着。两手一摊,如何是好。
两人直接坐到赵府门楣之上,眼见着如日中天的太阳,暑气难耐。
赫连野比划着丈量赵府墙高几尺。
“你该不会想翻墙进去?”空桑锦眨巴着眼睛,这样似乎不太礼貌。而且赵府少说也是名门望族,戒备森严。他们俩,一个体弱多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恐怕还没找到赵沈柔,就被五花大绑了。
“你过来。”赫连野朝她挥了挥手。
“蹲下。”
日头正盛,空桑锦被笼罩在阴影中。
“赫连野,你脸皮什么做的!看到了吗,这,城墙,你比它的还厚!”空桑锦气急了,脸上泛着红晕,日头太毒。
“再磨蹭,引来赵府的管事,这辈子都别想进去。”空桑锦咬牙切齿的蹲下,心里骂了八百遍。赫连野坏笑,纵身一跃,翻到墙头。
“你!”
“上来。”赫连野立于墙头,嘴角带着笑意看着空桑锦。日光打在他的身上,他被笼罩在阴影中。
两人几乎不费周折的找到了赵沈柔的院子。赵沈柔喜素,与赵家奢华相比,显得清新脱俗,也格格不入。
“这次若见不到赵沈柔,之后我们恐怕连踏进赵家的机会都没有。”空桑锦伫立远远的看着赵沈柔的院子,干净素雅。
“现在不也是。”
“你放心,既来之,则安之。”
赵沈柔喜爱清净,身边除了贴身侍候的丫鬟,院里无一人看守。这倒是行了空桑锦的方便。两人大摇大摆的踏进院子。
赵沈柔端坐屋内,品着今年的新茶,手中是一本老旧得发黄的书。她只是端坐在那里,却如同脱俗的仙子,不惹人间尘埃。
空桑锦看得呆住,从前只听闻赵家有女,通晓预言,却不知相貌气质也是一等一的好。
推门后,几人目光相对,空桑锦觉得难堪,遁形无措。反观赫连野,坦然得好似被邀请的客人。
赵沈柔的目光始终落在书页上,并没有被不速来客惊扰。一旁的丫鬟看了两人,朝赵沈柔行礼过后,拉上门去了院外。
“我见赵姑娘自幼伴有心疾。”赫连野说道。
心疾?空桑锦从未知赵沈柔还有这一先天之症。
赵沈柔放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