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这场雨来得太过突然，寒意乍起，前些日子的高温燥热被衬得好像一场梦。
雨是在慈航已经坐进出租车之后才下大的，顷刻间，天地只剩震耳欲聋的雨声。
出租车被堵在一架高架桥上动弹不得，眼前只有不断升腾的水雾，连前方发生了什么都看不清楚。
司机师傅老神在在地熄了火，掏出一旁的茶杯，语气里带着无奈的笑，“嗨，一时半会儿走不成啦，你不着急吧？”
慈航坐在后排，望着连绵下坠的雨丝，沉声说“不急”。
他真没什么好着急的，生活里除了上课就是健身，没什么杀时间的爱好，也没有任何的目标——他从小就被拿来和慈轸相比，也总是比不赢。
身为败者，自然就不会得到太多的关注，他也安然生长在哥哥的庇护下，人家叫他不要担心，他就不担心。
人家叫他做什么，他就会去做，因为那样最风平浪静，他讨厌一切争端。
所以，都说慈轸和慈航两兄弟的关系好，没有任何嫌隙，究其根本，不是慈轸在包容忍让，而是慈航在充愣装傻，假装看不懂哥哥的野心。
可是，如今他有想要守护的东西了，难道也要妥协吗？
如果不妥协，他要失去什么，又要面对什么？
他搞不清。
正想着，司机忽然转过头来，看着他张了张嘴。
“嗯？”慈航一愣，从专注的思考中回神。
司机的声音缓缓渡进耳道，指着他的背包问：“小伙子，是不是你的手机在震动啊？震了好一阵了。”
慈航如梦初醒，打开背包掏出手机，果然有通电话。
他朝司机点了下头，忙不迭地接听。
纪三洲的声音依旧充满元气，着急忙慌地钻出听筒，“学长，今晚的冥想课程取消了，老师还在城北的健身房，雨太大了赶不过来……”
慈航感到心安，握着手机的那只手紧了紧，“知道了，那我直接回宿舍。”
“你在外面吗？”纪三洲熟络地问。
“在回去的路上，有点堵车。”
“下雨天嘛……”纪三洲的声音拖得很长，无奈又幸灾乐祸一样，“你带伞了吗？”
“没，”慈航将头靠向车窗，望着浅灰色的天空，没来由地拘谨，“春雨下不长，可能待会就停了。”
纪三洲哼哼两声，“我看未必耶，学长小心别感冒了。”
慈航勾起唇角，放松地玩笑，“怕我感冒，你来接我啊。”
“啊？”纪三洲愣了一瞬，“我上班呢。”
他当然知道Beta在上班，抓着抹布和清洁剂满场溜达，卖力将每个器械都擦得很亮。
专注时下唇会抿进嘴巴里，整张脸也紧绷绷的，让人错觉他不是在做清洁，而是在搞科研。
纪三洲，是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极其投入、极其认真的人；是让人想要一直注视和观察的人。
不知不觉，Alpha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窗外的雨水也不再让他感到不安，反而变得浪漫。
插科打诨结束，他挂了电话，重新将手机塞进背包。
此刻，十分凑巧得，停滞许久的车流终于开始挪动，像几条温吞笨拙的虫。
司机挂档，轻踩油门，看向后视镜里的Alpha，“男朋友来的电话啊，怕你淋雨？”
刚想否认，慈航吞下那声“不”，状似无意地点点头。
假扮的男友不也是男友么。
司机“嘿嘿”笑了几声，“还是年轻好啊，谈场纯粹的恋爱，喜欢就在一起，别的什么都不用想。”
Alpha又开始出神，他和纪三洲的关系一点也不纯粹，可得到的愉悦却是真实的。
就像灰姑娘，马车是南瓜变的，车夫是老鼠变的，仙女裙其实是件破烂衣裳；可她还是走进舞会，被王子看到，和王子跳舞，留下一段美好到让人念念不忘的记忆。
这不快乐吗？这最快乐了！
他这么大费周章，心机用尽，想要的不过是一支舞而已。
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想。
.
出租车不能进校，只好在学校门口停下。
慈航付了钱，听到雨水打在车窗上的碎响，脸上的笑意根本藏不住。
看来Beta的担心并不多余。
大学附近不愁接单，司机的心情也很不错，提高声音提醒他，“下了车就快跑呀小伙子，别淋成落汤鸡咯！”
慈航没应，推开车门的同时，一只伞正好罩在他的头顶。
还以为是下一位乘客，他又往前挪了半步，背好背包，留出上车空间。
结果那伞却追着他移动，车门应声关上。他疑惑地转头看，伞下的人竟然是纪三洲！
“你怎么来了？”慈航很是意外，不是在打工吗？
纪三洲倒是笑得坦然，“惊不惊喜？”
出租车缓缓驶离，世界上好像就只剩这么一把小伞和伞下的两个人。
慈航眨眨眼睛，看到纪三洲一半的肩膀湿了，橘黄色的半袖制服洇成橘红。
“要感冒了，”他握着伞柄，小心地往纪三洲那侧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