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得阿诚丢了箱笼,及时搀扶,黎锦方才平安无事。
黎锦强行稳了稳心神,对阿诚说道:“我已无事了。多谢阿诚。”
阿诚摇摇头,叹息道:“就连我这条命都是将军给的。将军又何必对我说谢字。”
黎锦一时无言,摇摇头,将自己的右手臂从阿诚怀中抽了出来。
大夏朝风气开明,女子亦可从政,事急从权时,也不甚讲究什么男女大防。
更别提黎锦从戎数载,早已无暇在意自己的女儿身份,她平素都是将自己当成男人看待惯了的。
虽则如此,适才被阿诚抱住了手臂,还是让黎锦生出了一丝异样的感觉。以为此时此刻之事,两人未免有些太过亲密了。
但此时黎锦心神大乱,已无力去思索什么娇羞忸怩之情。
她只是再度怔怔地望向那写着“英亲王府别院”的匾额,感到浑身如坠冰窟。
英亲王家,乃是黎家的仇敌。
仇在何处,黎锦一直没弄清楚。
她只知道自己记事以来,父亲就天天叮嘱她,英亲王家是黎家的大仇人。
只要是黎家的人,不仅决不能与英亲王家有来往、交易,就连路过英亲王家的人踩过的地面,都得立刻唾一口唾沫去去晦气。
而今,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家竟然给英亲王家占了,黎锦心中的烦躁与绝望,也就因此不能尽述。
官职无缘无故丢了虽然值得震惊,但黎锦并不如何在意,原本自己上任的时候就是被视为无人可用时的权宜之计。又没锒铛入狱,无端被免职也不至于让她有多愤愤不平。
但家没了就太不一样了。
没有职务,也没有从属的自己,等同于没有身份可言之人。
自己现在到底算什么人呢?黎锦陷入了极深的彷徨。
“将军也不要太难过了。”阿诚拉了拉黎锦的袖子,“黎老将军一家都没事。只是搬出去了而已。”
阿诚说了这番话,黎锦的精神也总算好了些,她深吸一口气,道:“阿诚,你知道他们搬去了哪里吗?”
“就是这里。”阿诚抬起手,指着不远处那一座破破烂烂的大杂院。
黎锦又再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先是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手里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原来之前受惊吓的时候,黎锦浑浑噩噩地把手里的箱笼扔了,一直都没捡起来,手里自然也空了下来。
黎锦又捡起了落地的箱笼,战战兢兢地往大杂院的方向走过去。
这几天黎锦承受的打击实在太多了,一桩接一桩,荒诞如梦。就连最初罢官的惊诧,她到现在也没完全缓过来。
黎锦站在大杂院门口往里看,她心里依然抱着阿诚打探到的消息有错的幻想。
这个大杂院,是真的破烂不堪。
房子的砖瓦破得都缺角、开裂了,颜色不是灰就是黑,旧得脏得看不出来本来的颜色。
院子里搭着几根绳,绳子上晾着几件黎锦没见过的衣服,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家人晾的。
“大小姐?”正在黎锦发呆的时候,一个中年女人端着像是洗衣盆的东西走了出来。
女人认识黎锦,黎锦却不认识女人,黎锦有些窘迫。
“大小姐不记得我了?”女人看看黎锦,笑道,“我是徐妈啊。”
黎锦这才想起,家里原是有个管事妈妈,姓徐。
黎锦向来好静,不喜欢与人多交往。年纪幼小时尤其如此,家里有几个下人几乎全然不知。
徐妈因为是个管事妈妈,黎锦就算再怎样糊涂,也多少记得管事的名字,才能想起徐妈来。一般的下人,就算报上名字,她听了大概也是茫然无知吧。
一旦见了徐妈,黎锦更觉羞惭难当。她有心向徐妈打听家里的事情,却又恐怕听到不想听的消息,一时间只觉得愁肠百结。
徐妈道:“大小姐回来了最好。我们上上下下都念着大小姐,想大小姐什么时候回来。富贵贫穷都无所谓,一家人团聚了就好。大小姐想问什么便进去问吧,我这一盆洗好的衣服还急着往外送呢。”
黎锦道:“我知道了。徐妈你赶快走吧,别耽误了。”
徐妈答应一声就走了。
此时,黎锦心中是喜中有忧。
喜的是黎氏将军府虽然败落了,奴仆下人却依然是忠心耿耿,并无离弃背主之心。
忧的是阿诚的消息果然不错,这里确实是将军府上下暂且栖身之地,今后如何处才好呢?黎锦心中不能了然。
黎锦道:“我先进去看看。阿诚你且在这边等我。”
说完,黎锦便把手上提的箱笼扔在了门口地上。
阿诚道:“这个我自然晓得。将军不必担心,请进去吧。”
黎锦点点头,迈步进了大门。
黎锦进了大杂院,再定睛一看,发现这里虽然破烂不堪,情形却比自己所想的好些。
虽然四处都挂着晾晒的衣物,如无数破旗帜一般,令人有些厌烦难过。
但仔细看去,院子里却是打扫得干干净净,地面上连落叶和碎瓦残砖都没有。
住在这里的人,纵然落魄,却也正在竭力让自己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