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动的动作顿下,纱内一盏灯熠熠,如洒清霜于庭阶,静坐片刻。</p>
他道:“所问何事?”</p>
原随跟银枭一听这问话,面露惊喜,赶忙直起身来,诉说:“眼下宇文晟要令我等半月将城墙的雏形造起,可修建图纸早被烧毁,无法进行复原,只能利用目前的人力、物力重砌一座城墙……”</p>
他们向“黎师”讲诉所遇到的难题,只觉得当所有事都集中在一块儿时,就跟一团乱麻扯不清。</p>
“目前所用材料有哪些?”</p>
原随道:“石块、粘合土,但这些东西远远不够,还需人手大力开采挖凿,并且粘合土还需烧制垩灰(石灰)调配,福县近期工事频繁,根本没有积存,所以短期时间内想达到足够多的粘合土也很艰难。”</p>
银枭也道:“如果按照以往的砌墙方式,这种湿寒天气,光要凝固缝隙就不知道要多少天,所以最好还得搭脚手架,方便墙体加固,还有运输……”</p>
两人一句我一句,全是困难远比方法多,倒也不是他们没法,而是宇文晟下达的命令迫在眉睫,没功夫让他们慢吞吞的进行。</p>
“黎师”起身,拢了拢衣襟,他道:“采石既需耗费大量人力,往返运输也费时,不如就此取材,以石头为地基,再以福县当地有名的黄土混和砂砾石劯墙,可快速成型。”</p>
“可石基不稳固,时常松垮。”</p>
“采购大量秫(糯米)熬浆混于垩灰(石灰),用以粘合砖石,可解决此事。”</p>
他们听后,如获至宝,顿时也是灵台大开,深受点拨。</p>
“感谢黎师指点!”</p>
夜阑人静,待原随跟银枭两人千谢万谢离开之后,“黎师”身后的沉默大汉低下头颅:“主子,为何要帮他们?”</p>
教会他们,这不就等于变相在帮宇文晟吗?</p>
“黎师”步入室内,微微栩落下眉睫,当房中燃烧的炭火蓄升的暖意,逐渐趋散开他周身寒意后,唇色由淡紫恢复成了浅水色:“帮?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罢了。”</p>
大汉并不是纯然的门外汉,他说:“这法子的确可铸城墙之坚固。”</p>
原随跟银枭能评为匠师级,所学技艺本领不假,自然能够分辨出主子所讲的那些是真是假。</p>
这“其一”他懂,“其二”是什么?</p>
“法子是不错,可你以为这事就这么简单就能够办得到?”他一双柳叶眼淡淡瞥来,幽濛宛转。</p>
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有相应解决的法子,可有些法子,能用,却并不表示人人适用,也有可能最终会弄巧成拙。</p>
打个最简单的比方,比如强盗来了,可杀之解决,但强者适之,弱者慎用。</p>
大汉似乎听懂了,他走到起灰缭烟的炭炉旁,拨了拨,重新加了几块木炭。</p>
然后才转身,负罪跪下,头重重磕地。</p>
“主子,锯子并没有在营寨中找到二姑娘,反倒还因为耽误的归期,险些害了你,请你重重责罚。”</p>
化名为“黎师”的正是公输即若,他换了脸,借了身份,又重新返回到了福县,他计划一向周密,唯一没预料到的差错便是这一次的意外。</p>
他抚了抚额角的伤,依旧有刺痛感:“不碍事,本就是我授命你所为。”</p>
锯子抬起脸:“卑奴听说,当时是有人不顾危险,在山石塌落之际,冒险救了主子?”</p>
“嗯,的确是有人将我从废墟之下挖了出来。”公输即若解开狐裘搁置在床塌旁。</p>
锯子垂下眼:“是哪一位?锯子可认识?”</p>
公输即若站起身,手指无意识抚过腰侧间位置,那处本该挂着的“延麟”吊牌已空无一物。</p>
他不期然想起了那张记忆尤新的脸。</p>
他皮肤黢黑,头发蓬松杂乱,个头小、头小、脸小、手小,但人却长得很精神,像一团焰火般光彩夺目,充满了生命力。</p>
“不是我们的人,与我也是素不相识。”</p>
锯子一怔。</p>
陌生人会做到如此吗?</p>
“那他为什么……”</p>
公输即若掀眸,手于暗墙处一按,纱帘后的灯烛便被丝罩切熄:“他的事不必深究……不过,很快便能与他再见面了。”</p>
公输即若安然歇下。&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