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理平澹中带着疏远。
“我妈叫我去爬岳麓山,不说了,下次搞点烧烤,咱们在榕树头那里烤。”
“叫上笑笑他们。”
“对,还有梁山和阿珍,对了阿珍呢?”
“搬新屋去了。”老街很多人都搬到拆迁房了,肉眼可见衰落着。
他们屋里出来两个中年人,有个刚升初一的妹妹,还有几个是他们家伯父那边的孩子,风无理见都没见过。
看起来是一大家子人去爬岳麓山。
“哟,小风呢,那么大了!”
“张姨……”风无理给绾绾使了使眼色。
又得了三个红包。
尺凫内心惭愧更深了一层,内心默默催眠自己,我今年十二岁,我今年十二岁……
三人目送一家子消失在雾中,风无理又悄悄扔了一个擦炮到绾绾脚边。
“啪——”
“风无理大人!绾绾要不喜欢你了!”
尺凫也剐了他一眼:“不要老是欺负绾绾。”
风无理觉得生气的绾绾更好玩一点。
老街房屋越往里走越是老旧。
瓦片房,红砖房也有不少,有些石板路长着青苔,一些巷子窄到只容两人挨着肩并行,电线乱成一团,扇了灰的白墙上写着‘一丝不苟,分秒必争’八个时代感的红色大字。
路灯沾满飞蛾的遗体,石凳下的蛛网沾了露水,偶尔有条野狗走近又消失在雾中。
前边还有一个旧祠堂改建的大堂,用来给老街居委会开会的,祠堂前面有个铜钟,一敲起来方圆几里都能听到,听到敲钟声就知道今晚有会要开了。
参加开会是有钱拿的,按人头数每人五块钱,风无理五六岁那会,王西楼几乎是一听到敲钟声就会往这边赶,因为按人头拿钱所以总是会带上风无理,坐在长板凳上听那些个干部讲话。
王西楼是从来不会发表意见的,只在那边翘着二郎腿,嗑瓜子,喝味道很寡的粗茶,她嗑一颗就喂风无理一颗,有时候开会能开到九点,风无理困得不行就在王西楼怀里睡着了。
被抱着带回去的路上颠醒,风无理就睡眼惺忪问:“开完会了吗?”
“刚开完。”
“拿到钱了吗?”
“师父明天带你喝奶茶!”
不枉他困得要死也还留着开会。
听说后来开会的钱涨到十块,但是王西楼听到敲钟也不会再来了,因为她身体不好,需要更多的休息。
这大概就是这个旧祠堂给风无理的所有记忆,现在祠堂笼罩在雾中,看不真切,反而感觉更像记忆里的样子。
越过祠堂后反而又热闹了几分,因为如果穿过这里,后面是一条比老街年轻一点的旧街。
这里还能买到五块钱以内的奶茶,风无理给绾绾和尺凫买了一杯,边走边喝。
走上一条十米长的水泥桥,风无理拿着擦炮炸这条几米宽的小涌,水花溅起时是绾绾惊呼声,而不是孩提时期一群小鬼呜哇怪叫,不禁有些唏嘘,拍了几张照发给了刘笑笑。
老街市场外边有花市,临近十点已经没有早上那么多人,但是起了雾后却并不见变得少,因为多了一些不是人的存在穿梭进了人群里。
“有好多妖怪。”尺凫皱着眉,走近了一点。
“嗯,不用紧张。”风无理牵起她的手,安抚:“能在城里大多都是无害的。”
尺凫手一僵,不太习惯被牵着,但也没挣扎开。
“这雾有问题?”
“没有问题,是很普通的雾而已。”
有些妖怪不善化形,但是面对人类的庆典也是难免想来凑凑热闹,雾中能见度低,藏匿其中混入人群,你若见我狐尾鹿角,不必惊慌,不过山中清幽,寻着烟火人声,来了一趟人间。
街上传来欢呼,一阵敲锣打鼓的舞狮声,一头吊睛白狮神气十足,在锣鼓声中耀武扬威,后面跟了一群大头娃娃,扮相奇怪夸张的人偶走兽,锣鼓声那么响不见有人敲锣鼓,人们却不去多想,只觉得是是雾气太浓了。
因为炸了小狐狸一路,风无理买了串糖葫芦补偿她。
“尺凫也要吗?”
“哄孩子的东西。”她嗤笑一声,好像没发现到现在手还被风无理牵着。
“这样,那两串吧,我和绾绾一人一串。”
尺凫:“……”
风无理吃了一颗,忽然想起什么,递到尺凫面前道:“忘了刚吃过早饭,吃不下了。”
她一愣,但依旧冷声冷气:“你吃过的东西也……”
“你也不吃就只能浪费掉了。”
“浪费……浪费了就浪费了!”
“三块钱一根的。”
最后还是到了尺凫手里,她咬下一颗,酸酸甜甜,嘴里还鼓囊道,这都是钱。
“风无理大人……”
绾绾揪了揪他衣角,仰着头解释道:“绾绾其实没有真的生风无理大人的气,是假的生气那种。”
“知道了,绾绾最乖了,没有生我的气我也请绾绾吃糖葫芦。”
绾绾这才开心啃冰糖葫芦。
此时雾中走出一女子,款款而来,执着圆扇遮住下半边脸,发髻高高竖起像兔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