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出卧室时,发现程帆没出门,手边放着杯咖啡,穿着灰色的居家服,正坐在沙发上看书。
他这人爱读书,在家时,经常会拿本书去附近咖啡馆看个半天打发时间。某牌的咖啡常被人吐槽难喝,但家里几万块的咖啡机,也不妨碍他出门喝点涮锅水。
今天他倒是稀罕,窝在家里翻着书。
昨天出门一趟,脸有点干,她准备从冰箱里拿片面膜时,靠近厨房就闻到了一阵香味,灶上一口橙色的珐琅锅,下面的火正开着,掀开盖子,是一锅番茄牛腩汤。番茄和洋葱几乎快炖到融化,浓稠的汤汁咕嘟咕嘟着。她拿了筷子尝了口牛肉,已经软烂,彻底吸收了佐料的酸甜与鲜美。
白芹已洗了切成段晾置在沥水篮上,电饭锅上显示还有十分钟。
家中厨具齐全,甚至讲究美观,与整体的厨房装潢风格相配。干净更是不必说,保洁会定期上门打扫卫生,但不做饭。
两人是会做饭,毕竟都是留过学的,就是很少做。偶尔在家吃饭时,煲汤,煎牛排,蔬菜生吃或白灼。
这个番茄牛腩汤显然已经超过她的预期,没想到这么好吃。
此时程帆走进来,看了眼电饭锅,对她说:“炒个白芹就能吃饭了。”
“你这牛肉炖得不错。”
林夏撕了片冰凉的面膜,边走出厨房,边敷在了脸上。再去了卧室将浴帽和他昨晚脱下的睡衣拿去了洗衣房,将衣服分门别类装进洗衣袋里扔进洗衣机。
又顺手收拾了一堆没拆封的护肤品小样,准备下次送给家政阿姨。这个阿姨做事勤快,做两年了,也没偷过懒,犄角旮旯里每次都不忘打扫。她从不与家政阿姨闲聊,过节会发红包。
组建家庭,都不必说为彼此配置保险、置产投资等大的方面,这些家庭琐事,就算能花钱让人代劳,自己也得花点心力。
到餐厅时,一锅汤,一道蔬菜,和两碗米饭已经放在了橡木桌上,他正拿着两双筷子从厨房走出来。
两人都把家当成私密空间,几乎不邀请朋友到家里来吃饭。餐桌并不大,倒更像是个书桌。买的时候,不为配货,就想着能两用。她在家不想呆书房时,就搬了电脑到餐桌上办公。
林夏夹了一筷子白芹,火候控制得好,依旧爽脆。
“是你昨天带回来的白芹吗?”
“嗯。”
“你今天怎么不去上班?”
“昨天累着了,今天想休息一天。”
林夏看了他一眼,刚刚在浴室发现了换下带着汗臭的健身服。他都已经早起去健身房锻炼完了,没看出来他哪里累了?
算了,人老板,想休息就休息
她没说什么,就听到了他问:“今天下午你还去公司?”
“对,有事要处理。”
他听不出情绪的“哦”了一声。
林夏也没问他有什么事,要有事安排,他肯定会跟她讲。
没吃早饭,有点饿,也是这个汤太开胃了,她舀了两勺汤泡米饭。就着蔬菜和牛肉,很下饭。她夏天难得有这种胃口,竟然又去添了碗饭,谁让他刚刚就给她盛半碗米饭的。
结果一不小心就吃多了,汤泡饭在胃里很占地方。有点撑了,精力都被用去消化食物时,人很容易困顿。
她去了客厅,躺在沙发上,拿了毛毯盖住了光着的腿,想休息一会。
窗外夏日漫长,屋内一片安静。
都市之中,车马喧嚣,常在钢筋水泥的高楼中行走,变换阵地时对对盎然的绿意视而不见,只想着找个有冷气的地纳凉。偶尔能听见鸟叫,却难得能听到蝉鸣。
在昏昏欲睡的午后,快要睡过去的林夏,却听到了蝉的叫声。
京州家中的院子里,有一颗颇大的树。
被接回来时,她常常站在树下玩蚂蚁,听着此起彼伏的蝉叫。哥哥总到天黑时才骑着自行车回来,爸妈不用应酬时,一家人会在院子里吃饭。
对比“林玮文”的名字,她觉得自己的名字随意极了。爸爸姓林,她生在了夏天。估计是懒得费脑筋,就叫了林夏。
也是这个季节,她哥走了,与她的生日隔了不到半个月。
林家的祖坟在一个山头上,是发达之后迁过去的。林建华找人看了风水,说那块地风水极佳,能够福荫子孙。
而孙玉敏,没有把林玮文葬在那块地上,把他带去了美国。
脱离了肉身的桎梏后,那样自由而不羁的灵魂,再也不用受任何束缚。
不必在一个荒凉的山头,不必被纳入一个家族。连祭拜都不要,不留下一座墓碑等着来年上坟。
在美国办的葬礼,找了华人牧师。
听着祷告时,他们面容肃穆到看不出哀伤,谁都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表现,没有痛哭流涕,没有语无伦次说着不舍。在平静地送他最后一程,绷着的弦谁也不能现在就断。
当扶棺的孙玉敏将胸花放在棺木上时,眼角落了一滴泪。那是林夏,第一次看到孙玉敏的哭泣。即使,只有一滴。
被水泥浇筑的棺木放入墓穴后,林建华铲了一捧土,盖在了棺木上。
抬眼望去,这条山坡上,是大片的草地与绿意,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