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是意外,看了看妹妹,也是一脸殷切,不由得奇怪:“门内所载谱格,非是乐曲,乃是令格,战场传令所用,虽有定规,却无定矩,与现今音乐却是无关。
亦有一些先人所做杂曲,皆为雅乐正器,尔等所学……(他摇了摇头)无法演奏。”
他其实有意为难这些人,平时说话也不至于这么生僻,就是他那些徒弟,日常都听惯了的,现在也蒙着,一大半都听不懂,更别说外人了。
那些纨绔一开始进屋的时候,对这稀奇的陈设还嘻嘻哈哈的,康王往那一坐,架子一端,他们就有点不太适应了,安静了不少,这谈起音乐来,又把话说的这么拗口,在场的人不头疼的已经不多了。
大概也就是面(眼?)无表情的焦元正和双胞胎还成。
康王也是纳闷,他这习惯养成的早,前世高中时就开始了,主要是相貌奇异,在学校又不能耍威风论斧子,就总有人被他瞪一眼吓尿了恼羞成怒,就拿他相貌来取笑。
有人取笑,就有人巴结,日常把话说得古拙,就是为了压话头儿,还显得人有学问,让人不明觉厉,身边会安静许多。
等高中肄业了,上了战场,说话简洁是好处,而且这个风格,人显得威严傲气,气势也好看——他个子矮,人不瘦可也不胖,要说气势,从远观上是没有的,就得从旁的地方找。
煞气这东西提气势最方便,可是不能滥用,赶上对面的人受不住,一家伙吓傻了,反倒惹祸。
气势要是弱了,他这个职业者,就容易被人看轻了,世界上以貌取人的多了去了,本来也无妨,可总有人心里没数儿,脑子里逛荡醋,长俩腰子还挺肥,泻出油来沁的肝硬了,勾兑地胆汁把胆都胀大,专门不会说人话,一辈子就干一件人事儿还是拉屎。
遇上这样人,你不揍他一顿吧,不解气;你揍他一顿吧,警察罚你钱,还得给人家治病,所以把气势养起来,让这帮人知道知道谁是大爷,会省很多麻烦。
康王也是习惯了,到这边之后,他不明白情况,所以不想和人多说话,就照常的把架子端起来,他也知道这样不利于人脉交际,但是……从来都是人家来交往他,他什么时候交往过别人了。
所以,计宜民这样的状态,他是熟悉的,虽然不耐烦,但多少给个好脸,双胞胎乖巧,好脸色就更多一些,至于那些个松松垮垮的浪荡子,他多看一眼都嫌烦。
也因此,这么说话都还能听懂的双胞胎,就让他颇有兴趣。
双胞胎似乎是陈玉珥比较外向:“我们就是学民乐的呀,我们能懂的!而且我们也在做古乐复原的工作和溯源的研究,军乐是很重要的部分,可是资料都找到很少!只有一些大略的描述,什么细节都找不到!
如果您这有,那真是太好了,完全可以说是填补了史料的空白!我们连军乐器的样式都找不全!很多都不知道是什么!”
康王一皱眉头,军乐是特殊的音乐体系,尤其是在古典战争中,军乐器通常都非常简单,原因就很现实:执掌军乐器的官员小吏,乃至旗门将,受到的教育其实是很有限的。
尤其是阵前鼓进,那击鼓的力士,都是从军士里简单的选出来身长力大者担任,能记住繁复的鼓令就不错了,还指望玩花活?再说就是会也不能让他玩儿啊。
这边传令说左军前行,鼓令力士玩儿个花活儿,先来个七星醒狮,再划一圈边钉儿,来个平槌儿三点头,士兵就懵了:这主帅喝多了是怎么着?怎么,咱们这是先晃荡脑袋,再眨眨眼?那个说也不一定,主帅是福建人,三点头儿是抬腿儿啊。
那这仗还能打?
所以康王对陈玉珥说的这种研究项目,他倒是没什么意见,什么时候都有闲出屁来的人,但是这个进度,他是不信:历代都有武备要略,或许名字不一样,但是都得有,这是军规军法,不可能不记载的。
那里头关于鼓多大,多少人的军阵用多大的,用多少,都是明文规定,干错了在现代也就是个降职,通告,写点检讨什么的;在古时候,那是要杀头,绑至辕门斩首的!
看到他面有不豫之色,陈玉珥一惊,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一边的计宜民连忙找补:“那个……节帅,确实,她们是国音的民乐大学生,而且对传统文化这边,也是很关注的。
尤其家传的京韵大鼓,母亲是咱们国家特级演员玉珠儿,那绝对是头一份儿的。”
康王一愣:“玉珠儿……怪道唤女儿做玉珥玉珰……京韵大鼓……”
他低头沉吟,忽地挺胸拔背,面色沉凝,一开口把屋里人全吓了一激灵:“千里~刀!光影……仇恨!~燃~九城!……为!~国!雪~耻,身先~~去!重整河山~~待后生~”
他本来就是个低音,又刻意该换了吐气方式,每个字都像千斤大石,咣咣的砸在每个人的心上,满腔悲愤和决绝,都从拉长的那几个字尾出来,沉甸甸的如同黄河水,高悬天上泥沙俱下,闷得人喘不过气来——还稍稍的透了点煞气出来。
宋合登时眼就红了,咬的牙根咯嘣嘣直响,恨不得找个什么的打砸一番,或是找个人大战三百回合……
一干纨绔儿全都在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