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令全军向前的时候,黄君汉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迟疑,这是出自他征战沙场的本能,他什么都没有去想。
但在远远望见黑压压的突厥骑兵的时候,很多往事突然在心头盘桓。
后世说起隋唐之交,总会津津乐道于瓦岗,无非是此地出了太多的人杰,光是天策府内就有一大批,以秦琼、程咬金为首,李孟尝、李世绩、牛进达、公孙武达、张亮、罗士信、郭孝恪。
除此之外,王世充麾下大将单雄信与将山东、河北搅得天翻地覆的刘黑闼也都出身瓦岗。
甚至于在这一世的玄武门之变中,除了李善之外,最重要的两个将领,叛乱的王君廓与选择打开玄武门的常何也都是瓦岗出身。
而这一切都源自于那一年一个叫黄君汉的狱吏徇私放走了一个叫翟让的犯人。
黄君汉至今还记得自己当年是如何想的……若无刘邦,萧何也不过刀笔小吏而已。
可惜翟让终究远不能与汉高祖相较,但黄君汉幸运的遇见了可以与汉高祖相提并论的李世民。
说到底,黄君汉与张仲坚一样,不甘心,不甘心沉沦。
自那之后,黄君汉在李世民麾下陆续参与了柏壁之战、洛阳虎牢之战,履立功勋,爵封国公。
而这一夜……黄君汉耳边传来异响,他低下头,俯下身子,任由撒来的箭雨击打在铠甲、头盔上。
越来越近了,黄君汉握紧了马槊,双腿用力,驱马加速,一声暴喝声后,长身而起,槊头左右横击,登时四五骑被击落下马。
突厥阵中大哗,纷纷左右让开,但在如此黑夜中,即使骑术高明的突厥人,也很难从容。
随后的四五百唐骑以黄君汉为先锋,犀利的杀入阵中,将突厥杀得节节后退。
不远处的寨堡内,登高观望战局的程名振手心全是汗水,他很清楚黄君汉为什么选择出击……无非在于惑敌。
使赶来的突厥援军短时间内没有办法摸清楚唐军兵力数目,从而拖延时间,等待双士洛、田留安率兵赶到。
但毫无疑问,黄君汉本人与麾下的四五百士卒将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和随时可能降临的死亡。
阵中的黄君汉奋不顾身,铠甲上布满了羽箭,犹自向前进击数十步,甚至咬着引军后退的突厥追杀出百步。
程名振已经不太看得清楚战场了,迟疑着回头看了眼下面的寨堡,被火墙封锁在后面的突厥人已经陷入绝望,一次又一次疯狂的向外进击。
但在数百唐卒的进击下,突厥人一次又一次的被杀退,不是他们不肯求生,每一次杀出来之后,唐军都会以战马冲击,使得他们无法组织起来。
但相对应的,程名振也无法从寨堡抽调兵力去支援黄君汉,更何况就算他带着剩下的几百士卒填上去……突厥稳住阵脚,还是能看穿。
到那时候,程名振别说飞狐径,连守着寨堡等双士洛的援军赶到都不可能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停了半日的大雪又开始在空中肆意飞舞,当斥候气喘吁吁的赶来之后,程名振的心如同刚刚被夹杂着雪花的北风挂过的脸庞一样冰冷。
黄君汉已经竭尽全力了,但突厥显然也察觉到了……即使在黑夜中,突厥将领也能发现,从头到尾猛攻的也不过四五百唐骑而已。
最重要的是,飞狐径是如今这些突厥部落遁走的重要道路,一定要抢回来……这才是关键。
程名振遣派的斥候很快发现,突厥以重兵围困黄君汉,以偏师绕过战场,向飞狐径杀来。
“盾牌都送去了?”程名振的声音略有些沙哑。
“都收拾送去了。”
“退兵,退兵!”程名振眼中血红一片,他转身疾步下了寨墙,高声指挥麾下撤出了寨堡。
“退兵?”退下的一个唐军小校咬着牙道:“道国公一定能赶到!”
程名振并没有斥责部下,而是用轻描淡写却夹杂着血腥味的口吻说:“去谷口。”
一刻钟后,数百率先赶到的突厥骑兵越过了寨堡,借着还在熊熊燃烧的火光清晰的看见,飞狐径谷口处,数百唐军正在严阵以待。
高大的盾牌被堆在最前面,密密麻麻的士卒将并不宽的谷口堵的严严实实,两侧各有数十骑兵。
程名振面无表情的拎着长刀,到如今,虽然箭囊已空,虽然气力大衰,但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若是往后逃亡,突厥骑兵会在背后将所有人轻易的砍倒,甚至于还会打出倒卷珠帘之势,田留安、双士洛率的援军都很可能会被击溃。
“秦王殿下已于长安册封太子,入主东宫。”程名振高声道:“广陵郡公、代国公于灵州大破突厥!”
“太子殿下于京兆击破突厥、薛延陀联军,魏嗣王自绛州北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各军皆有战功,今日当让天下知,河北山东,不弱关内!”
从万余大军中挑选出来的千余勇士,哪一个都是军中骁勇,又有哪一个甘心如此呢?
投来的箭雨并没有任何效果,被举起的盾牌轻易的挡下,事实上,程名振并不担心突厥人的弓箭,此次进击,麾下士卒大都穿着铁甲。
关键在于双方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