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孩儿。”
“十一娘还有孕在身呢,孩儿怎么会主动请缨呢?”
“难道十一娘临盆,孩儿却不在身侧吗?”
面对李善这么振振有词的辩驳,朱氏与张氏对视了眼,心中五味杂陈,既有欣喜,也有苦涩,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
昨晚李善一夜未归,虽然崔信放衙回来告知,但朱氏还是担忧……毕竟去年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突厥兵犯泾州,李善就在太极殿言辞犀利,主动请战。
张氏也是担忧,女儿怀孕,女婿却要领兵出征……怎么想都不是好事。
但李善今天一回来,面对两位长辈的询问,给出了这样的回答……没有请战,就是因为妻子怀孕在身。
屋内有些沉默,朱氏在回想,当年自己临盆的时候是夜里,一直到天明才生下阿郎,而李德武那厮好像入夜就睡了,醒了才知道自己有了个儿子。
张氏也在回想,自己当年怀孕,崔信辞官归乡不久,临盆之前却外出与友人游历赵州,回家的时候,女儿都生下半个多月了。
面前这个青年,年纪轻轻却已经名扬天下,文武两道都足以传世,却对妻子如此关爱……纵然是自己的女儿,纵然与儿媳性情相投,张氏、朱氏也难以摁下心中的那份酸楚啊。
说得简单点,对比太明显了。
至于一旁的崔十一娘,已经是眼睛闪闪发光了,有这样的郎君,此生夫复何求?
黄昏时分,为了弥补昨天没有回家陪妻子吃饭,李善特地亲自下厨做了两道菜,等崔信上了桌子喝了几口汤,不由的诧异……今天醋放多了吧?
李善忍笑,他早就打听过了,房玄龄可不惧妻,其妻子卢氏是非常得其尊重,而且在长安颇有名望的妇人,早年房玄龄病重,卢氏自挖一目以示心迹……也因此曾经与裴淑英齐名。
所以,绝没有什么吃醋的典故,不过李善曾经随口提及,将这个典故安在了王导的身上,这位一手扶立东晋的阿龙也是历史上著名的妻管严,其妻子曹氏极为善妒。
晚饭后,李善陪着崔十一娘聊了一会儿,反而是后者催促他去前院。
“不打紧,这次只是曲四郎被调入北衙禁军,定方兄也不随军出征。”李善笑着说:“秦王出征,必能大胜。”
“秦王有此能,但领军出征,东宫难道坐视吗?”崔十一娘摇头道:“宵禁前,凌公必然回庄。”
老婆太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李善无奈的笑了笑,起身去了前院书房,前脚刚进门,凌敬后脚就到了。
“将秦王送入军中,的确万无一失。”凌敬开门见山,劈头问道:“但你呢?”
李善迟疑道:“凌伯是怕裴弘大对庄子下手?”
“是对你下手。”凌敬冷笑道:“只要秦王出征,他日必能登上帝位,皆陷入绝境,东宫未必会有异动,但裴世矩难道也会无动于衷?”
“事到如今,裴世矩更垂垂老矣,所惧的不过是其女、其孙罢了,再或是闻喜裴氏西眷房。”
“若是将其女、其孙参与民间,裴氏在河东扎根千余年,必有此能,然后行险一击,他日就算是王君昊、苏定方为你复仇,都找不到人,难道秦王殿下会诛闻喜裴氏一族,为你复仇吗?”
其实这一点李善今天在两仪殿中也想到了,只是昨天晚上没有考虑到这一点……这些年,李善和裴世矩之间的胜负,都与夺嫡的胜负直接挂钩,这让李善无意间忽略了很多东西。
“凌伯的意思呢?”
“你不是有人手藏在长安吗?”凌敬显然已经考虑周全了,“而且你舅父也在东宫,还颇得太子信重,对了,尔朱义琛知情吗?”
“尔朱义琛是我二舅,是母亲的堂哥。”李善解释道:“自卸任代州司马后,一直未有安置,原本想送去灵州,但秦王那边……昨晚还想让其随秦王出征,但杜如晦建言,不可携带东宫一脉,以防军中生乱。”
“嗯,但至少你嫡亲舅舅尔朱焕在东宫,一旦有变……”凌敬顿了顿,低声问:“能暗通消息吗?”
“能。”李善点点头,“不过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行的,需要舅父出东宫。”
“那就难了。”凌敬摇摇头,“难策万全,明日秦王出京后,你最好不要再进长安了。”
“躲在庄子里?”李善心想,自己做缩头乌龟吗?
“最是安全。”凌敬想了想,“若是战事有变,陛下理应会召见你,应该是殿中监苏制,若是其他人,或是不认识的,需小心提防。”
“入宫要路过皇城,霍国公每日视事,但因脚伤未愈,一般留在衙内。”李善补充道:“只要他还在,理应就不会有变。”
“不错,还有平阳公主,最好见一面……”凌敬轻声道:“你至今尚未向其明言。”
李善先是点头应下,然后迟疑道:“凌伯,你觉得现在遣派人手去闻喜……”
“未必来得及。”凌敬自然知道李善的意思,他也清楚李善在关键时刻绝不是个心慈手
软的,如果将裴世矩两个孙子扣在手中的话,说不定能逼得裴世矩束手。
只不过这种手段太毒了些,太辣了些,也太不要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