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微殿内,李渊斜斜的靠在竹榻上,身侧是一脸不服气的齐王,听着李世民的侃侃而谈。
而对面的李善似乎不太关心,坐在胡凳上,将徐王李元嘉放在膝头上,拿着勺子自顾自的吃着绿豆冰沙,时不时躲开李元嘉探来的小手。
“所以,若不能毕其功,那就没有开战的必要,若要毕其功,就要覆灭东突厥。”李世民最后说:“父亲当知,覆灭东突厥,只依靠代州军是远远不够的。”
李渊微微点头,他知道儿子的意思,当日李怀仁纵论覆灭东突厥战略的时候,自己和二郎都是在场的。
想覆灭东突厥,主力的确是李药师率领的代州军,但必须分头并进,从灵州、陇右甚至从河北遣派偏师截断突厥退路,然后再以代州军为主力,遣派兵力越过河套为奇兵,聚歼东突厥的主力。
所以只有代州军,那是远远不够的。
顿了顿,李世民继续说道:“粮草不足,不是指河东,而是指关内,梁师都两度肆虐,突厥大掠原州、会州,再加上府兵连年征战,多有折损,去岁大雪,粮食歉收,今年关中粮价只怕又要升腾,休养生息才是当务之急。”
李元吉看了眼李渊的脸色,犹豫了下没有开口……虽然他蠢,但也知道,论国之大事,论军略之道,自己与李世民之间的距离,比自己与皇位的距离还要远。
而李渊看向了李善,“怀仁?”
李善抱着李元嘉,用一种唠嗑的口吻说:“去岁臣奉诏率军出征,粮草无虞,但西河郡公提及,筹措粮草颇为吃力。”
这的的确确是真的,不过当时李善计诱突厥,未立寨而勐攻,所以以饱食甚至肉食以弥补士卒,以稳定军心,温彦博当时累的头发都不知道白了多少根。
但之后李善在百泉县附近驻军数月之久,再到后来原州战事后,苏定方也没有立时出击,也是驻军数月,当时后勤的压力也的的确确很大,温彦博私下对李善、苏定方这前后两任灵州道行军总管颇为不满。
正如李世民所说,关内本就粮草不足,民间粮价比河东要高至少三成,青黄不接的时候更夸张,去年今年连续几场大战,消耗了大量的粮草,而且还要考虑收复的夏州、盐州、绥州、银州,与被梁师都占据,被突厥大掠的会州、灵州,要稳定地方,粮草都是不可或缺的。
所以,至少今年之内,关内的唐军防守还好说,但绝对是组织不起一支远征草原的大军的。
所以,代国公李靖请战是不可能的,虽然说李靖也不傻,只是请战攻打云州,但这是与目前大唐对突厥的整体战略是不符的。
“陛下,若不能覆灭东突厥,实在是没有出兵的必要。”李善摇头道:“而且如今突利可汗、都布可汗斗的不可开交,一旦攻打云州,只怕两位可汗又要联手了。”
顿了顿,李善补充道:“臣恶意揣测一二,还请陛下见谅。”
“恶意揣测?”李渊笑了笑,似乎猜到了李善的想法,挥手道:“怀仁尽述之。”
李善将李元嘉放到地上,支支吾吾的说:“臣于关中大败突厥,只怕代国公欲有所为……”
以李善与李靖的关系,说出这种话,的确难免有背后说小话的嫌疑,说白了,李善就是在恶意揣测,自己当年不得已回了长安,结果阴阳差错领大军再次破胡……而李靖在掌控代州军后巴巴的等了两年多,结果毛都没碰到一根,怎么可能甘心呢?
这就是李靖突然莫名其妙请战的原因。
“确有这种可能。”李世民点头赞同,“当年虽然父亲授命代国公节制大军,但毕竟灭梁国,定岭南,平江淮,主帅却是赵郡王。”
李世民是从另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客观的立场支持李善的观点,李靖熬了大半辈子了,被视为当世名将之流,但偏偏没能捞到一个以主帅身份建功立业的机会,自然有些迫不及待。
呃,出任代州总管倒是方面之将……可惜最耀眼的战功是在他刚上任的时候,被愤恨的李怀仁一把全都夺去了,连根毛都没给他留下。
李渊笑吟吟的看向李善,“怀仁倒是坦诚。”
吃完了绿豆冰沙的李善看看桌岸上的几盘干果,有点怀念杨梅,心想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去江南转一圈,随口道:“臣有什么不坦诚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亲信臣子这样的态度,是最让上位者放心的,李渊笑骂道:“倒是个脸皮厚的!”
李善嘿嘿笑了笑,眼角余光却瞥见李世民的眼神有些古怪……哎,忘了这货在场啊!
饶是李善脸皮厚,也觉得脸有点烫,自己湖弄李渊的事多了……别人不知道,李世民还能不知道吗?
李善咳嗽两声随手捡起一个干桂圆,剥开塞进李元嘉的嘴里,后者趴着李善的膝盖又要往上爬……心里还在想着呢,自己湖弄李渊的事多了,好像湖弄李世民的事也不少啊,比如这一次就是个例子。
李元嘉这孩子最是喜欢李善,李渊看的都有点嫉妒,笑道:“怀仁既然收了道生为徒,他日也教导徐王。”
“好啊。”李善随口道:“等徐王出宫,臣可以去王府做个长史。”
“胡说八道!”李渊笑骂道:“你一个嗣王去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