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李善出门已经是午后了,心里有些不太舒服,经过凌公、崔十一娘的追问,已经确定了苏母在寓居李宅的时候与东宫是有过接触的。
其中一次碰到了嫁入清河崔氏的一位妇人,还曾经见过太子左庶子荥阳郡公郑善果的女儿,甚至有一次上香,正好碰上了太子妃……李氏当时不在苏母身边,不能确定太子妃有没有召见苏母。
要命的是碰上太子妃那一次,是李善尚未回京,但苏定方继任灵州道行军总管已然定凿的时候。
今早李善特地没有出现,李氏隐晦的道出苏母对李善的看法……与凌敬之前的揣测基本一致,在那个老妇人看来,李善如今的地位,如今的权势,如今的名声,都应该是苏定方的。
李善一方面哭笑不得,另一方面也有些感慨,当日自己救下这个老妇人,苏定方才会来投,没想到这个老妇人却……不能说恩将仇报吧,但这种心理状态显然不太正常。
人心啊,人心。
在朱雀门翻身下马,李善虽然得赐皇城骑马的特权,但能不用还是不用的好,将缰绳丢给士卒笑着聊了几句,这些北衙士卒好些都后悔没能随军出征。
自从去年柴绍奉命节制北衙禁军,再到前些日子抽调平阳公主旧部入京,现在柴绍能大致控制住北衙禁军……李善曾经私下拜访过柴绍,提点过承乾殿的防务,自那之后,左千牛卫将军张琮、宇文韶加强了夜间巡视以及对承乾殿的防卫。
一边往里走,李善一边想着,两个月前自己还将苏定方是否回京视为东宫起事的预兆,现在看来是错了……就算太子有意笼络苏定方,但其他人不会将希望寄托在苏定方或者自己这个魏王身上,更别说太子麾下还有个什么都心里有数的裴世矩了。
“咳咳。”
听见熟悉的咳嗽声,李善立即止步行礼,“拜见岳丈大人。”
崔信还算满意,成亲前名分未立,现在就不同了,行礼敢不恭谨,我我我……我让女儿回家住上十天半个月的!
“十一娘可还好?”
第一句就是问女儿,李善一边腹诽,一边笑着说:“昨晚母亲还说呢,爱十一娘远迈小侄。”
就算是宠女狂魔,听到这等话,崔信也是无语,他听妻子用诡异的语调说起,现在女儿在李家那是……什么都能管,夫婿宠着,婆婆也宠着,就算女儿把宅子拆了,估摸着朱氏都要拍手称快。
当年自己就没这等运气,两任妻子与母亲都不合,崔信暗骂了几句,才低声问:“昨日入宫觐见,附和太子?”
“实则不然。”李善看看左右没人才低声回道:“殿下亦不赞成设郡,其实是陛下有意进取,昨日小婿入宫觐见劝谏,今日应该有旨意下发中书?”
“嗯,两个时辰前已然拟诏……”
“岳丈大人不要说了。”李善做了个停的手势,“此乃禁中语,不可外泄。”
崔信被气得脸都黑了,好心来提醒一句,居然还不领情!
李善目送崔信气鼓鼓的回了中书省,心里也觉得委屈,不知情才能对信息比较敏感,表演力度才会更强,如今的李渊疑心病重的很,好不容易对自己释然,这时候别弄巧成拙了。
一路进了两仪殿,李渊刚刚午歇起来,还有点精神不济,笑着招手道:“怀仁来了,今日已有些日头了。”
“还未至盛夏,不能用冰。”李善嘿然道:“再说了,上次不是……噢噢,待会儿臣传给殿中监苏制。”
苏制就在边上,微微躬身行礼以致谢。
上次李善将制冰法传给了上任殿中监陈福,结果那位运气不太好,死在了仁寿宫外梁军的刀下。
“也没多久就要热了。”李渊擦了擦额头的汗,“今年去仁智宫……也不知三胡修的如何了。”
李善眨眨眼,如果有可能,他真想劝李渊别去仁智宫避暑,他总觉得会出什么幺蛾子,而且那时候也是东宫动手的好机会……但问题是长安夏天实在太热,特别是宫城这块儿,比长安其他地方起码要高上六七度,难怪隋唐两朝的帝王大都不是死在长安宫城的。
历史上的隋文帝死在了仁寿宫,隋炀帝死在江都,唐高祖李渊死在大安宫……就是李世民在武德年间被赶出宫城居住的弘义宫。
唐太宗李世民驾崩于终南山上的翠微宫,自那之后,唐高宗李治建东都,死在了洛阳,之后的大唐皇帝大都主要在洛阳。
“今日已然下诏,命苏定方收复盐州、朔方,窦轨南下收复银州、绥州。”李渊随口道:“扫荡各地,重建官衙,对了,怀仁可有意吏部?”
“陛下别开玩笑了。”李善苦笑了声,“选谁不选谁……要不陛下彷前朝弄个选曹七贵吧?”
“这也是个办法。”李渊沉吟道:“原州还好,会州、灵州、盐州、朔方郡、银州、绥州……不仅是官吏,还要选派折冲府的骠骑将军。”
李善将话题扯开,“之前梁师都东窜,盐州、朔方不都已经归附了嘛,苏定方也无甚事了。”
李渊瞥了眼过去,“他不是伤重难起吗?”
“是臣……瞎猜的。”李善惭愧的低下头,“昨日回了庄子登门拜访,才知晓其母身子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