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潭,李宅。
刚刚从天策府返回庄子的凌敬安之若素的坐在那,听着苏定方的描述,嘴角犹挂着一丝清冷讥讽。
在座的除了这两人,还有面色忧虑的朱韦,紧锁眉头的朱氏。
“朱娘子安心便是。”凌敬笑着劝道:“裴世矩二度出手,时机把握得当, 看似问罪怀仁,实在使其别迁,不过此事……圣人知晓,太子、秦王、平阳公主都知晓。”
“都知晓?”朱氏眉头锁的更紧了。
一旁的朱韦心知肚明,低声劝道:“大郎如今在外,处事隐秘……”
凌敬呃了声,心想李善这厮嘴巴倒是挺紧的,出塞通商这件事在河东已经算不上隐秘了,但在关中少有人知……只是没想到连朱氏都不知晓。
顿了顿, 凌敬补充道:“只是经刘世让弹劾,两仪殿裴世矩问罪,只怕怀仁声名受损。”
朱氏的注意力立即被转移开,砰的拍了下桌桉,“老贼!”
“当然了,也有好处。”凌敬将话头绕回来,“一来于国有益,圣人自当垂青,他日返京,必有风扇,二来……”
凌敬瞄了眼有些惭愧的苏定方,“平阳公主放言,他日怀仁高枕无忧矣。”
朱氏呆了呆,面露喜色,她这几个月和平阳公主时常来往,已经知晓这位女子的分量。
朱韦和朱氏还好湖弄, 但苏定方……虽然算不上机敏,但他对李善的了解却在前两者之上, 不仅狐疑的看了眼凌敬。
凌敬丢了个眼色过去……他和苏定方都有共同的认知,就算平阳公主或强硬出头,或从中斡旋,就算裴世矩、李德武心不甘情不愿的罢手,但李善会让之前的一切都随风而散吗?
绝不可能!
如果说之前还只是李德武、李善父子之间的明争暗斗,但在裴世矩将李善塞到雁门的那一刻开始,就意味着他和李善之间再无回旋的余地。
裴世矩拉开了战幕,但什么时候结束却不是由他说了算!
凌敬对于这些早就琢磨过了,就算平阳公主出面,只怕裴世矩也不会罢手……想想就知道了,裴世矩还能活几年?
不说裴世矩了,就是裴寂也年过六旬,若是李善耐得住性子,等这两人都身故之后,再无杰出子弟的闻喜裴氏西卷房能对付很可能当日已经身登高位的李善吗?
圣人青睐有加,太子、秦王均怀柔拉拢,还有平阳公主力挺……这也是裴世矩想尽快摁下李善的主要原因。
朱韦想了想,低声问:“大郎在雁门关……”
“必然无恙。”凌敬没有提起刘世让可能降敌的事, 只笑道:“淮阳王移驻崞县,距离雁门关一日路程,左威卫将军薛忠已率两千士卒进驻雁门关,去年是怀仁将他从突厥手里救回来的。”
一边说着,凌敬一边在心里盘算,李善这个人,关键时刻狠得下心,如果刘世让有异动,李善就敢斩其首级。
有阚棱、李高迁、薛忠之助,再加上本人在代县、雁门关几度施恩,李善掌控雁门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一再保证李善的安全之后,凌敬才说起出塞通商这件事。
“两仪殿一事已然传开,长安城内颇有议论。”凌敬看向朱韦,“东山寺存粮已经启运?”
“明日便可启程。”朱韦迟疑问:“只是……当年怀仁于东山寺设粮仓,除了日常所用,不许外用。”
“最早一批都快两年了,粮米难以久存。”凌敬摇摇头,“河东望族卡住粮食这道口子,怀仁不得不让步。”
“以马引换粮,此策的确精妙,但一时半会儿只怕难以奏效。”
“先送过去顶一顶,顺便换一批良驹来。”
李善赴任之前叮嘱过,庄内大小事务,均以凌敬为主,朱韦立即点头应下。
这些事凌敬早有思量,从李善来信中判断,云州居民、草原部落对盐、茶叶甚至漆器、瓷器都有不小的需求量,但总有分层,只有玉壶春是不分阶层,男女老幼贫贱富贵都爱之。
所以,玉壶春成为了走私量最庞大的货物……李善能操纵这条商路,一方面是因为代县令、驻守雁门,另一方面就是因为玉壶春。
所以,李善不能让河东望族卡住这个口子……光是第一批良驹,李善将北市抽水全都填了进去才将裴氏、柳氏商队携带的牛马全都拿下来,为此还要将下一批酒坊出产大部分送出去。
苏定方有些奇怪,“送些良驹回来作甚?”
“河东购粮,绕不开河东望族,难道其他地方就能绕开?”凌敬哼了声,“李楷、王仁表、柳奭、房遗直、杜荷、长孙冲……”
朱韦立即明白了,一方面是要打通关系,另一方面也是为李善维系人脉关系,但想了想他迟疑道:“好像大都是秦王府子弟?”
“京兆韦氏送两匹过去,还有魏玄成,呃……”凌敬顿了顿,“还有什么人要送?”
朱韦神色微变,笑道:“太子中允王叔玠,祁县王氏出身,曾数度赞誉怀仁……”
“太子左庶子,荥阳郡公郑善果年初安抚山东,回朝后赞誉怀仁筹谋山东之功。”
凌敬随意点点头,反正至少这时候,李善是不能也不愿直接卷入夺嫡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