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入时分,卷帘门外天色昏黑,只余丝缕寻常夜灯,门内烛火照辉,独守孩童方丈之间,写下最后一字,周灏拿起课本,看了看自己狗啃了的作业,满意地点了点头,便将所有课业都收入了塑料袋中,任由还剩寸茬的蜡烛燃烧,周灏起身走到小门边,摸了摸,摸出一枚钥匙,拽着栓绳子,甩着漩的走向了卷帘门,“哗啦~”,拉动的卷帘门,发出与轮盘的摩擦声,卷帘门被踩到底,周灏将钥匙插进锁孔,在“咔哒”声中转了两圈,抽出钥匙,悠哉悠哉地回了内屋去。
“姥?”周灏向内屋轻唤,却没有回应,想来老太早已上楼了,借着从窗外透进的月光,周灏走到厨房门口,发现里面确实没有奶奶的声音,于是他返身去了外屋,将还剩一茬的蜡烛掰下,插在厨房的小桌上,拿盆子倒水,给自己烫了个脚,唯有此刻才有些许温暖入体。
匆匆洗完,周灏又掰下蜡烛,踢踏着拖鞋,蹭蹭蹭的窜上了楼,二楼漆黑一片,只有周灏手里的烛散发的昏黄的光,推开虚掩的房门,张亮了宽阔的二楼,偌大空旷的房间内,只有两张一大一小的木床,小的是周灏的,上面被褥凌乱,床头床尾堆积着衣物,正对着街面的方向是两扇折叠窗,厚厚的窗帘遮掩着玻璃,无法透进任何室外的光亮,无论昼夜这里只有黑暗,大床上厚厚的被子,高高的隆起,宛如一颗脓包般寄宿在床间,烛光洒过床边,一瓮积满檀灰的香炉,上面悬吊着七八盘点燃的檀香,烟雾缭绕升起,整个屋子里只有充满鼻翼的檀气,当烛火晃过床头时,一张乌黑的脸,瞪大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周灏,浑浊细小的眼眸里,反射着烛光,正是周灏的姥姥,“姥?”周灏下意识地出声道,“唔……。”像是从喉管深处发出的悲鸣,又像是破烂的风箱声,全是老太的回应了,周灏随即走到小窗,窸窸窣窣地脱去外衣,将自己裹在小被和衣物间,说出声道:“姥!该讲故事了!”
周灏的姥姥,每天吃过晚饭就会躺在床上,无论周灏怎么呼唤,除了会发出“唔”声,便没了其他回应,直到有一天,正准备睡去的周灏,听见姥姥嘴里突然讲起了故事。此后,每晚姥姥都会讲故事,每晚都是同一个故事。
也许是听见了周灏的呼喊,也许是又到了讲故事的时间,那苍老的声音,宛若指甲抓在黑板上,沙哑撕扯般响起,“以前有个叫乌木的村子,村里面有个石匠,石匠勤快刻苦,村里有点乡俗碑刻,都让他搭把手,有时有钱有时没钱,石匠人好,从不计较,乡里乡亲都很亲善,后来,有人给石匠介绍媳妇,起初,说了好几个石匠都不答应,后来一个瘸腿女人找到他,说把自己女儿介绍给她。”
“石匠便跟了去,那天石匠带回来一个矮胖女人,说话痴痴傻傻,有些神志不清,大家都知道了,这个女人有问题,原来瘸腿女人曾经难产,孩子出生憋傻了,从小就傻乎乎的不识数,婆家说女人是祸害,生个傻子来祸害他们,要女人自己把孩子埋了,女人不愿意,抱着孩子就跑,婆家闹娘家,要自己儿子和女人离婚,最后女人离婚了,只要了孩子。”
“于是,女人便带着孩子去了县城,再后来,女人回来的时候,腿就瘸了,乡里说女人在城里做生意,不懂规矩被人打瘸的,回来后,女人的父母把她骂了一顿,给她在附近搭了个窝棚,从此她就在窝棚里抚养着痴傻的女儿,直到那天,她听说人好的小石匠要找媳妇,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找到了他,小石匠一听是个傻子,那怎么成!便要离去,瘸腿女人跪在小石匠面前,说她要死了,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她女儿,如果,石匠不要她女儿,女人就带着痴傻的女儿一起死,这样痴傻的活着受罪,不如娘俩地下作伴。”
“小石匠还是有些犹豫,那女人便说,本来想着女儿大点,便带去县城打工,哪知道每次回来,门口就有一两个流浪汉,在门外往里瞅着,不知道是谁,再到处说她女儿是傻子,只要陪她玩,怎么耍都可以,女人打开门,女儿就坐在门口的条凳上,见到妈妈,开心地说,今天门口有叔叔叫她出去玩,她弄了半天,都打不开门锁,那个叔叔还说下次帮我把锁锯断,带我去玩个好玩的,听了这些,女人连夜带着女儿回了村子,带着女儿跪在了父亲的面前,在老人长吁短叹后,才住回了家里,后来过了些清净日子,直到有一天,她发现自己家的门被人撬过后,她知道那些鬼又来了,那些夺命的鬼!打开门,女儿还是坐在院内的条凳上,笑着说今天又有人来找她玩了,她只能紧紧抱着女儿,嘴上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
“小石匠最后答应了瘸腿女人,石匠说,能不能不死?让她跟女儿一起去他家,女人高兴的说,晚些就来,需得和父母道别,需得给女儿收拾衣物,于是,那天,小石匠只带回了痴傻女儿,几天后,瘸腿女人死了,村头王家男人失踪了,李家的闲汉失踪了,经常在村里闲逛的流浪汉狗二也失踪了,他们都先后路过瘸腿女人家,而瘸腿女人,死在了去村口的路上,这几天瘸腿女人的父母,都去了小儿子家走亲戚,这是街坊邻居都知道的事,只有她和痴傻女儿在家,几天后,瘸腿女人的父母回家,这天院子里多了三具尸体……。”
讲到这里,老太突然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