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园……杀了楚王悍?”
黄歇勉强找回了一些神智。今日他在李园府邸遭遇之事, 显然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不错,外头的人都是这么说的。”前来回话的侍者说道:“杀死楚王的那些刺客都是李园秘密养在府中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他觑了黄歇一眼, 压低了声音:“大部分人都认定李园才是凶手,不过, 还有一些糊涂之人认为,李园是听从您的指令行事。否则, 缘何楚王身死,李园身受重伤,您却成功逃出了李府……”
“荒谬!”黄歇愤愤地拍了一下桌案。
他原本还在庆幸自己能够逃出生天, 不料这竟成了他的“罪证”。
“当然,只有少部分人在那里嚼舌根,大部分人还是坚信此事是李园所为。”
在这一刻, 黄歇已然明白, 甭管杀死楚王悍的人究竟是谁派出来的, 他若不想惹祸上身, 便最好默认此事是李园所为。
黄歇虽然在李园身上看走了一次眼, 但他并不认为李园会对楚王悍动手。
李园只想做个作威作福的权臣罢了,他还没那个本事, 也没那种手段干掉楚王悍亲自上位。
最有可能的便是李园秘密豢养死士,意图除去黄歇, 却不知中途出了什么岔子, 被攻讦的反而变成了楚王悍和李园本人……
在将思路捋清之后,黄歇早已没了深究下去的想法。
楚王悍遇刺身亡固然是一件大事,可楚王与李园既然要他性命,难不成他黄歇还要以德报怨,为楚王悍报仇雪恨吗?
对于黄歇而言, 楚国虽重要,但他自己的身家性命,他自己的利益却还排在楚国前头。
这时,底下有人来禀,道是黄歇的门客朱英与刘禄求见。
黄歇想起自己几日前命人大张旗鼓地为楚王悍搜罗礼物之时,正是朱英劝自己莫要登李园的门,赶忙命人将朱英与刘禄请进来。
当日的朱英在黄歇心中还没有什么分量,可此时,黄歇已然看出了朱英的能耐,知道这是个有真本事的人。
他虽向来骄傲,但面对有真才实学之人,他也愿意折节下交。
于是,当朱英与刘禄踏入黄歇的居所之时,看到的便是黄歇亲自扫榻相迎的情形,可谓是给足了二人面子。
虽说黄歇的这份尊敬主要是冲着朱英去的,但他对刘禄也不曾有丝毫的怠慢。此人与朱英联袂而来,指不定又是一个被他错过的人才。
一见了朱英,黄歇便语气恳切地道:“先生大才!先前我不听先生之言,险些遭遇杀身之祸,实在悔不当初!接下来要如何做,还请先生教我!”
黄歇府上的仆从在奉上酒水与肉之后,便自动退下了。
此时,这间房中只有黄歇、朱英与刘禄三人。
朱英见状,不答反问:“楚王悍既殁,春申君以为,何人可为新任楚王?”
黄歇眼皮子一跳。
却听朱英又道:“楚考烈王薨逝之时,早早便立了太子悍为储,又命春申君这等重臣辅佐新王,楚国的王权更迭这才没出什么乱子。如今,先王薨逝不到半月,新继位的楚王便遇刺身亡,他膝下既无子嗣,又未指定继承人。只怕接下来,楚国诸公子谁也不会服谁……”
“诚如先生所言,新任楚王未留下子嗣。先王膝下唯有公子犹与公子负刍,这两位公子各方面相差不大,又都才干平平,正因如此,才令人头疼。”黄歇跟着叹道。
当然,黄歇头疼的真正原因,并非只因公子犹与公子负刍无才。
若论才干,其实公子犹与公子负刍与那逝去的楚王悍并无太大差别,黄歇真正忧心的是他该如何保住手中的大权。
在过去的数十年中,因楚考烈王的信任和倚重,黄歇权倾朝野。尝试过掌权滋味儿的黄歇自然不愿轻易将手中的大权下放。
原本一切都在黄歇的预料之内,身为下一任楚王的芈悍与黄歇关系匪浅,本身又能力平平。待芈悍上位之后,若想坐稳江山,必要继续倚重黄歇。
但让黄歇怎么都没料到的是,芈悍过去对他的种种尊崇和倚重,竟都是伪装出来的。芈悍尚未坐稳王位,便欲联合李园,除去黄歇。
黄歇只想到了新任楚王能力不足,便不得不倚重他这一层。他却未曾考虑到,昏庸的君王思维跟正常君王根本不一样,他还有可能不顾大局,直接掀桌子。
眼下,黄歇虽在动乱之中幸运地保住一条性命,却又面临新的难题。
楚考烈王余下的两子,公子犹与公子负刍,都没比楚王悍聪明到哪儿去。
若论私交,过去黄歇与公子犹关系尚可,但公子犹的嫡亲兄长芈悍与舅父李园刚对黄歇下了死手,黄歇怎么也不可能再坐视公子犹登上楚王之位。
而公子负刍对黄歇来说,也不是一个好选择。
公子负刍虽未与黄歇结仇,却与楚国三大氏族关系匪浅,黄歇可与屈、景、昭三家不怎么对付。现在这三家都还在传楚王悍是黄歇私生子的流言呢。若公子负刍上位做了楚王,他是会偏向三大氏族,还是会偏向黄歇?黄歇不想去赌。
自进来起就没怎么说过话的刘禄,这时忽而出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