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史侯夫人也觉得难堪,委屈哀怨了一阵,复是唉声叹气过来。
贾琏这才来寻着问身后的指挥使赵全,问道:“两位史侯被哪个衙门转去了?”
“是刑部会审堂口。”
赵全应答上前来,再拱手道:“原保龄侯、忠靖候皆已被革去世袭,诰命一同免去。下官眼下还应着公务在此,要督促羁候之人划分栅栏间,对照文书。伯爷若另有示下,下官必勉力承办,只请万莫阻害公务,则一来下官愧对圣上之嘱托,二者有污伯爷声名,还望三思之。”
这话绵里藏针,贾琏一时迟疑。
原来两位舅老爷不在大理寺,而是去了刑部会审的地方。
那里靠近皇城,眼下再赶过去,却是迟了些。
而且刑部会审自有条例在,他就是过去也说不上什么话。
“琏二哥!”
栅栏里史湘云跑过来,两颊带着泪痕未干,发间散乱,浑身的衣裳被外头雨水打湿,恨恨看着外面道:“他打人,琏二哥帮我!”
“真是被惯坏了的丫头,还不知轻重!”
两位史侯夫人亡魂大冒,不敢去看外头躬着身的指挥使赵全,忙是拦着史湘云,让人扯了她到里面去。
贾琏扭头过来,看向身后赵全道:“果然有这个事?”
“这——”
赵全一时也不知如何作答。
贾琏见史湘云如此狼狈本来就是强忍着怒气,再见这人支吾着,不禁怒了,一手伸出攥着赵全的领子,直将他提溜着压在栅栏上:“我这妹子懵懂着在家无知,又是犯了什么罪?你敢动她!”
赵全挣脱不得,也说不上来话,面色眼见的憋红了。
栅栏内,史湘云使劲甩开人,骂道:“你们不知置辞,生受了这‘吏稍侵辱之’。现在不说,等着让人欺负死,我怎么反倒成了不知轻重的人?”
左右哪个还有心思和史大姑娘想到典故,只一时不好再硬拦着了。
史湘云哭骂了一句,再上去来喊道:“琏二哥你问他,就算老爷们革了世袭,也还没来得及问罪,要是街上碰见白身百姓,他们也随意欺辱?就是一日问了罪,我们家既然先前受了富贵,牵连起来该是问斩监禁的问斩监禁、该是发配发卖的发配发卖,那也是朝廷另外的旨意,干他什么事!只要不曾抗拒查抄,要他来打人?”
贾琏听得点头,冷哼一声松开手。
湘云的话倒是提醒了,落井下石的人哪里都不少见,他本来就是为了史侯家不受欺辱来的。
前汉臣相周勃落于狱中,也要感叹:吾尝将百万军,今日始知狱吏之贵。’
贾琏虽忘了这典故,但也晓得俗话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的道理。
指挥使赵全落了地,忙伸手止了身后上前的士卒,再喘了气过来说道:“倾城伯爷担忧亲友至此,下官本是可以见谅。只一路至此看顾,不知什么时候打了这主人家?”
说到后面,赵全夹恨目视栅栏内,好一阵恨怒不已。
两位史侯夫人端庄,却惊惧讪讪而退,只有落汤鸡似的史湘云咬着牙不避,一手伸来牵着贾琏的衣角说话。
“你们没打我,但逢着我的丫鬟翠缕在府中一时没过来,就被人打了她两鞭子,如今还在里面绞痛似的疼!”
指挥使赵全一时气得发笑:“许是她行踪鬼祟,躲着不肯来,士卒才催促了些。”
怕里面那人又说什么现下还没问罪的话,赵全理也不理了,只再对着贾琏拱手道:“倾城伯爷,下官在此间还有公务要署理,恕不能再留无关人等。”
贾琏哪里肯走。
“周指挥只管署事就是了,我禀明羁候所主簿过来探亲,朝廷也没有说什么不近人情的不许事。”
按常理来说,贾琏过来应该好生送走奉旨的指挥使,然后再在羁候所里打点。
但眼下一时听岔,眼见湘云可怜,就憋不住怒气动了手,话却是不好说了。
赵全见撵不走贾琏,也无可奈何,总不能还派人到宫中请示。当下只得按照流程录了史家羁候之人的姓名,然后留着人看守,带着名录和随行的羽林士卒回宫复命去。
贾琏自在羁候所里招医师来不提。
到了第二日,史侯家被查抄的事慢慢传了出去。
两位史侯老爷的事最是着急,当夜就判了罪,原保龄侯史鼐因在外边任上受贿、纵容家仆行凶、亏空库银,以此数罪并罚发配辽东、原忠靖候史鼎在京贪污、结党营私、亏空库银,着秋后问斩。
至于原史侯府名下一干奴仆,都是按照身契当街发卖,一干内眷则暂留羁候所,待查清楚身上干系,再依法惩处。
贾琏半夜才归倾城府,第二日散了朝听了这消息,只好匆匆处理了政务,然后散值往刑部衙门见人。
朝廷处置的也太快了些。
当初江宁甄家谋反,都还查了好几日才出结果,虽说最后是全家老小不论主仆尽皆问罪发卖,但等到一半,可是又得了恩旨宽恕。
如今史家这事,真叫人眼花缭乱。
到了刑部牢房里,竟是等了好一阵,才得以入内见了戴枷的史鼐史鼎二人。
“两位舅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