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水梁坊。
贾琏如今已经回了这边,只散值到家了,照例先询问荣府那边大老爷贾赦的事。
“还能怎样?依旧是病着,恹恹着身子见了老太太,谁好去说话?”
凤姐儿迎贾琏进屋,一面唉声叹气着。
“怎么还病着?前番请了那安道全过去,总不能还治理不好。”
贾琏也知晓自从前年大老爷被他气昏那日开始,人就眼瞅着消瘦多病了,时常要看病调养。
阴差阳错的,倒是因此安分了不少。
凤姐儿倚着帘栊口等贾琏换衣裳,见他这么问,顿时没了好声气。
“当然是逢着心病在那。天下哪个老子被儿子叫人看管不受气?我要是大老爷,早就一头撞死了,也叫你落不得一个好,不能当人!”
锁了大老爷在荣府这事凤姐儿一向是不待见,就怕这边坏了名声。
贾琏听着这话也不以为意,只道:“莫说大老爷没那个心气,就是有,就凭他做的事俺也不拦着,真不晓得当年老国公怎么看上传的头衔。”
不多时,换了衣裳走出。
凤姐儿引贾琏走出,到了檐下观景说话。
“宫里来了信,说娘娘患病,近日竟然连理事都不能了,看了多少御医都不见有用。依着我的主意,那安道全是个有本事的,你使个法子,让他进宫去看看也好。”
驻足片刻,外头眼见着下了雨。
两人没动,有小丫鬟们捧着披风追出来,帮忙换上,免得受冷。
贾琏沉思了这么一会儿,摇头道:“这事却难,外头的人本来就不好入宫,何况是用药?前年安道全入宫的事也不知折腾了多久才妥当,今个一时间是再不能了。”
凤姐儿本来告知了贾琏这事,心里就放心,因而随意问询道:“这事也算着急,不让人进宫,你是有了什么主意?”
这几步路间,贾琏就已经是有了主意。
“先请给娘娘问诊的太医说话,一边发信去问宫里抱琴丫头,两边对比了病情,再让安道全就在外头施药。他能耐不小,当年本来要死的贾珍都救得活,这次也先靠着他了,若是娘娘见好了,当然皆大欢喜。”
这事却不拖延,说到这,贾琏赶忙打发人去和赵天梁说起,四面请人过来。
……
只小半个时辰后,那进宫诊断的御医就火急火燎乘车来了,住宁荣街外老巷里的安道全则不在家,只好另等。
虽然听得病情要转给民间赤脚医生,那御医心中不免有些不满,却也不好拒绝。
等了又等不见人,便仔细写了病情在纸上,等着转交。
大管家赵天梁送了御医出府,再回来禀告道:“那个安道全不知道去了哪里问诊,不过他是常年守在家里的,最多稍晚就能请过来。宫里面也送了信去,不过也看要到宵禁的时间,回的信今日怕是送不出宫。”
贾琏点点头,待赵天梁退下后,转入内和凤姐儿再说起。
凤姐儿听得笑道:“比我预料的还快,大管家他做事比得上当年赖大了。”
贾琏懒得记起赖大是何人,只一散值便听到大姐元春患病的消息,忙碌担忧之下饭都没来得及吃,当下在厅间传饭来用着。
暂时见了御医,凤姐儿也无事了,便喊人带巧姐过来,一起陪着吃些。
不久奶嬷嬷就过来传话,说巧姐刚刚听着雨声迷迷糊糊着睡着了。
凤姐儿只好作罢。
平儿这个时候却过了来,进屋见过贾琏和凤姐儿。
已经摆了饭,她却不肯一起坐,只趁着人都在,看了看凤姐儿的脸色后,犹犹豫豫对贾琏提议一事。
“二爷,晴雯的事再晾着也不是个事,我看把那丫头扶上来好了,多标致一个人儿,又知根知底的,跟着二爷好过跟着别人。”
却是如今凤姐儿和平儿还没怀上,荣府老太太着急的很,弄得她们两个都不好常到那边去了,免得被丫鬟婆子背地里指点,说些善妒的闲话。
因着这提议,凤姐儿眼下只作没听到一样,扭头到一边吃酒。
贾琏见她都不来拦着,放下筷子,一时犯了难。
平儿再劝道:“要说二爷您要是只恋着奶奶一个,也还有我在。想来只不过是二爷可怜那丫头,怕哪里委屈了她?”
贾琏避不过,姑且点点头。
平儿便是笑道:“这就要听我说了,数遍都中内外,那些老爷、少爷、富家公子、市井良人,也没有比得上这里做归宿的。因二爷素来怜惜姑娘家,有什么欺负的事都要做主,有什么屈从的事都要张目,这也就我们家几位爷了,真是古今少有的事。”
“你这话越来越像是那些个老婆子了!”
这般夸赞,叫贾琏有些坐不住。
落了筷子,正要起身来,又被平儿扯住,定要说出个章法才行。
贾琏再恼怒道:“说什么可怜、怜惜的,我起那个心做什么?不过是见得多了,女人家受压的事不少,贾门里的姑娘总比男人干净得多。平日来管一管又待怎的了,这也是俺的错?要遭你挤兑。”
凤姐儿听了这话,一时间止不住噗嗤着笑出声来,口鼻发呛。
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