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外,铁槛寺,四更天。
贾敬停灵至此,几场法事做完,今日就要入殓。
贾珍、贾蓉这对孝子贤孙复又扶棺哭诉了一趟,旁人劝止不了,更兼也拖不开。
只尤氏上前来劝贾珍道:“你连日身体不好,还有许多事要做,这坏了身子如何使得?京中一连出了大事,先使大老爷安然入殓了,来择个日子扶棺送回金陵老家才眼下最着急。”
贾珍听罢,这才松了手。
即将诸事都暂且交给尤氏主持,他自歇息去了。
待里外都用了早饭,上午时分,铁槛寺外突然来了人报信。
“琏二爷、北静王爷、忠顺亲王、光禄寺卿朱贵……等人来祭奠了。”
正主持丧事的尤氏听得一惊。
贾琏过来是人伦常理,北静王过来是因为世交,怎么忠顺王爷也来了?还是直接到了家庙里?
尤氏不曾见过这种阵仗,一边吩咐快引进来,一面慌得忙是寻主事人贾珍。
贾珍却不在铁槛寺里,已经是打道回府了。
再寻贾蓉,却说也是入京寻地歇息去了。
尤氏无奈,只得暂且领贾蔷、贾芸、贾菖、贾芹等来亲自接待。
贾敬停灵屋内,忠顺王和北静王当先进来,各自上了香,贾芸贾蔷上前来,先引随行长史到别室接待。
尤氏趁机来寻贾琏,着急表明了铁槛寺里的状况。
贾珍如今不在,又逢着贵客以来,外头就实在少了人接待。
“这对腌臜父子也是荒唐惯了的!”
贾琏骂一句,只得念着贾敬往日的人情来往,穿了孝服做亲属方,帮忙来接待忠顺王等人。
他们一行本来是领了朝廷旨意,一概公务都卸下,作为钦差出京去看皇陵,顺带督促直隶各县疏通道路,已备太后灵柩起行。
待今日回来时说起铁槛寺这边,才一番人乱哄哄挤来了,唬得铁槛寺里手忙脚乱。
忠顺王这时祭奠完后,不着急走,只先回头来嘱咐那光禄寺卿朱贵。
“圣人虽说早前有旨,也着人拜祭此处。不过今日来往人多,让后头的人就不必进屋叨扰了,只在外头尽份心意便可。”
“王爷说的甚是。”
朱贵本是准备上前来祭奠,听到这话,忙退出去安排了。
北静王水溶已是祭拜完毕,这时到了贾琏身边来,看着这般状况小声提点道:“忠顺王出声寻来此处祭奠非是好意,若是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是你专要领着人过来,已是算逾制。”
朝廷已经下旨,追赠贾敬官职,又王公以下准其凭吊。
今日这场确实是逾制了。
贾琏是向来知晓北静王和忠顺王不对付的,所以听他主动来说这话也不奇怪。
贾琏道:“俺也知道因配合得少,忠顺王近来不喜我在尚书台。待之后面见了陛下,若有机会,便仔细汇这事上去,说得通时,想必陛下也不会见怪。”
至于眼下,既然人都已经来了,敬老爷战战兢兢了一辈子,临了先受了这礼罢。
水溶见贾琏有些分寸,便暂不言语了,只目视忠顺亲王吩咐了钦差队伍过来。
贾琏即引忠顺王和北静王到侧室接待。
外头一干钦差队伍也是定下在此歇息一番,之后再去向朝廷复命。
入室来,忠顺王和北静王左右分坐,贾琏在左下首陪坐。
两个小沙弥垂头端了茶水过来,各自奉上。
忠顺王端茶润了润口,叹道:“正逢多事之秋,太后宾天,陛下又患病罢了早朝,国中政务好似一塌糊涂。”
北静王水溶听得疑道:“陛下竟是因为病了?”
他在外两天,确实不曾知道这个消息。
之前领命出京前,皇帝虽说看着憔悴,声音也失了中气,但还一连接见了外臣数拨外臣,不见乏力。
怎么突然就是如此了?
忠顺亲王道:“也是到了京郊刚收到这信,陛下是何等恭孝之人?这几日因太后宾天竟未有一日睡得踏实,想来是忧思成疾,故而病了。”
这时,光禄寺卿朱贵躬身进了来。
两位王爷一位伯爷在内说话,等闲人岂敢打扰,也就他了。
朱贵各自见了礼,在贾琏下首坐下,拱手以对几人。
“我等身为臣子,恨不能分忧,不若遍寻和尚、道士,且选有能耐的入宫去发送?一则可谓我等忠孝勤恩之情,二则也替陛下祈福消灾。”
北静王水溶听得意动,只因是朱贵所提,又难免要犹豫。
忠顺王偷瞧得水溶面色,捋须笑道:“这是好事,不若就请北静王爷替我等一力代行了?”
水溶立时回道:“小王年幼,岂敢担当此等大事?还是请忠顺王爷操持罢了。”
“那便由我来了。”
忠顺王抚掌而笑。
水溶听罢,一时不言语了。
贾琏早听得朱贵说起要找有能耐的出家人时,心中便已经是想起了那一清道人的身影。
此番贾敬治丧,好似也请了他来,方才还在外头看着。
过后倒是能去提一提。
就在屋中忠顺王和朱贵谈论得起兴的时候,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