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门房识得贾琏,引贾琏进去。
进了东府里不久,迎面便走来一人,是十五六岁年纪的贾蔷。
“琏二叔许久未登门来了,今日打哪儿去?”贾蔷行礼道。
“听说东府里在修缮天香楼,我来看个热闹。”
“那侄儿作陪?”
“……也好。”
贾琏自是男身,当然不能逢人便说要去看生病的侄媳妇,眼下只能推说来看热闹。
好在天香楼不是什么一二丈的小阁,本是当初老宁公族长设宴之地,在东府一干建筑中素来显眼,贾琏来看,也不算冒昧。
贾蔷引着贾琏到了府里一重山坡上——这山坡不是古来就有,而是宁国府自己堆土修建出的。
坡前就是正在动工的天香楼,坡上摆着已经吃完了的酒席,宁国府当家的贾珍不在,只贾蓉坐在酒席边小凳上监工。
几个下人,正忙忙碌碌的收拾着酒席桌面,见了贾琏过来,便齐齐喊道:“见过琏二爷!”
贾蓉没人提醒,这时才回过神来,也慌张过来行礼。
酒席的收拾速度加快,拾掇出干净的小桌、木椅,请贾琏、贾蔷来坐。
贾蓉过来赔笑着落座,他那监工的差事管不管都可以。
“珍大哥不在?”贾琏先问道。
“原本在的,吃完酒便回去了,许是要午睡,这才留我在这。”贾蓉回道。
贾琏了然。
不过,他却不是来看劳什子天香楼的。
过了一会儿,有人送了热茶来小桌上,贾琏再是开口:“听说你屋里秦氏病了?”
贾蓉点点头,作痛心状,道:“其它还好,只是这几日饭量减了些,看着叫人心疼。”
“你们倒是恩爱…”贾琏猜不出深浅,便直接说话:“我同你去看看秦氏去,毕竟那人儿当初也是由我接进府里的。”
“这怕…”
“这怕不怎么合规矩吧?”一旁的贾蔷开口道。
“是了。”贾蓉接话道:“秦氏在卧房里躺着,怕是不好轻易出来。婶子早间也来看过,难为琏二叔费心,等过些时日好了,我再同她一起去西府向您请安。”
被两个侄子辈的人直接拿话堵了,个人来探病也确实有些唐突,但贾琏却还不想放弃。
既然已经生疑,不把事情弄清,他怎么甘心!
眼下贾琏只再同贾蓉贾蔷在坡上坐着,想着等会儿再开一次口。
许久,一壶茶水喝淡,下午果品落了肚。
忽的听见坡下有人说话,道是老爷来了,
贾琏抬头,见贾珍撑着腰上坡来,便起身过去行礼迎接。
“好说了。”贾珍搭着贾琏腕上来小桌落座,贾蓉贾蔷忙让开位置,起身站着。
贾珍笑道:“等天香楼修好,过节时便将两府的人都请来坐,到时一楼搭戏台、二楼行酒令、三楼说书……顶楼水镜花帘抬着老太君去安坐。只可惜你六月就该出行了,不然过了中秋热闹也好。”
只贾珍在说,贾琏数次开不了口,只能称是。
到了黄昏,还是没能看望到秦氏,贾琏见无人管他,只得在门房的问好下离开宁国府。
‘两府都是如此!看似个个好声好语,实则却只让你做不成事,拿那看不见的东西来压着、堵着!’
贾琏暗自思量,一时也是无法。
天下间没有强要看望侄儿媳妇的理。
“我不与你干休,过些日子还来!”
对着东府正门的石狮子骂了句,贾琏打道回府。
带着些郁闷进了南北夹道,还未归屋,府里的大丫鬟鸳鸯就带着人来,将他请去贾母上院里。
朝廷文书都下来了,结果贾琏两日只往外跑,贾母听了才传唤他。
于是贾琏便直接转去贾母上院那边。
今日贾母是在外头花厅大堂里用的饭,此时正靠在躺椅上,见贾琏过来,便是问道:“朝廷将你调职的事,准备什么时候去?”
“七月初一到任,我只路上走快些,六月十五动身当就足够了。”贾琏请了安,也在花厅里陪着贾母坐下。
贾母这身下的还是座暖椅,烘得她懒洋洋闭上眼睛,听了贾琏说话,头也不抬。
“我听说陕州府远在千里,哪能还这般紧着时间去。你要去当官,就干脆早几天,只初十动身就对,免得出了什么差错耽搁了时间。”
一旁伺候贾母的林之孝家的笑道:“这是老成之言,您老太太说的极好了。”
贾琏听到这话,思索着点点头。
贾母这时睁开眼睛,见了贾琏模样,再说道:“既然选好了日子要走,时间就紧了,哪些人要使唤,哪些行李要带走,你自己准备妥当。衣裳被褥、暖壶鼻壶、当差的文房用具少不了。
我们是江南人家,西北的米怕是吃不惯,你带上一两家厨子走,其他跑腿的人不必我说,陕州人生地不熟的,只府里亲近的人才好使唤。
再有,当文官的少不了幕僚,宁荣街面上的随你自己去挑,还嫌不够,你二老爷那里养着不少客人,我不帮你开口,你自去求他。”
按照贾母所说,这一番准备下来,就得几十上百号人跟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