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站在自家门庭中,默默见着这琳琅满目的礼物进入家门,面上虽无甚么表情,心中却也有些震惊。
这次被贾母派来扬州送礼的叫做单大良,他给林如海送上一份礼单,笑道:“姑老爷您瞧,这些都是我们老太太特意从府中库房挑来的,上面这颗长白老参足数一百一十七年,传了三代挖参人才教关外庄子送来。老太太自个都舍不得用,要给女儿补身子。”
单大良原本就是荣国府中的一个管事,自从大管事赖大倒了后,林之孝做了府中大管事,而单大良便接替了林之孝原本的位置,成了府中二管事,这才能接下这送礼的差事。
林如海粗略看了礼单几眼,点点头道:“这是难得的好东西啊,谢过岳母大人的厚爱了…”
林如海拿着这礼单,心中悄然琢磨开来,暗道:“岳母家家境依旧这般贵富,若是有个万一,不若便将黛玉送去罢……”
林如海之所以会起这番心思,终究还是银子闹的。
他是巡盐御史,而自古与盐沾边的,不管是盐差还是私盐贩子都是暴利,更不用说他手握扬州官盐大权数任之久。
如今妻子病情日重,自个身体也不算太好,林如海心中难免有了对后事悲观的想法。他有家私数百万,但却只有黛玉一女,难以继承,按照林家规矩来说,他这家产最后只能留给族中。
这般处置林如海自然不甘心,岂有自个奋发一生,最后家产尽归堂家的道理?等到两代之后,占了他家产的族人谁还能记得奉炷香给他这个远亲族叔?
林如海和单大良聊了一会儿后,叫他在府中去落脚歇息,同时心中也是打定注意,以后便叫黛玉去贾家住一段时间,若是能得老太太喜,日后有贾家帮衬,黛玉总不会太吃亏!
……
林如海收了礼,便再来招待贾琏,办了一桌酒席为他接风,都是些江南菜系。
贾琏不好说方才在知府衙门吃了,便依着上桌,同林如海吃了几盏酒。他以前在荣国府时没有关心过林如海一家的状况,此时坐在林家桌子前,他才恍然是发现,桌前除他之外,这偌大林家,竟只有林如海和林黛玉两人?
…林家也是侯府后人,怎么人丁如此单薄?
贾琏是个心中藏不住话的,便将这问题朝林如海问出。
这事没什么好隐瞒,林如海见贾琏问起便直接做了番解释。
原来林家历来子嗣艰难,林如海之父就只生得他一个,现存的林家其他堂伯兄弟等关系都远了,往来也是不多。
林如海此时说起这事,心中难免沮丧。若不是这般,他也不会想着待他死后叫贾家来帮黛玉抢家产的事。以后黛玉住在贾家,总比住在那些血缘都出了五服的同族家里好些。
…林如海和贾琏说话时,浑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林黛玉。
林黛玉坐在林如海右手边,因这桌面既然是和贾琏是亲戚往来,她陪坐倒没什么问题。
林黛玉想着刚刚撕了贾琏的信,心中有些愧意,如今又见了面,左右不知如何开口。
而贾琏那边却是看也不看黛玉,只管和林如海说话。
黛玉偷偷瞅了几眼,见他们两个有说有笑,却全然无人来搭理自个,一颗小脑袋便渐渐的低了下来。
王嬷嬷本在后面站着陪黛玉用餐,见她莫名低了头,便上前低头问道:“姑娘儿,可是饱了?”
哪来的饱,只是被一股郁结之气撑了。
林黛玉声咽气堵,眼看要落下泪来。
王嬷嬷见状,急忙是拿出手帕叫道:“哎呦儿…姑娘,好好的这是怎地了?”
这般动静,林如海和贾琏都是转头看来。
黛玉见两人看着,一腔泪珠便是再忍不住,汪汪的滚下来,哽咽说道:“我只是想着了母亲,她许久是没和我们用饭了。”
这般倒是真情流露,若是贾敏在,好歹有个人同她说话。
林如海闻得黛玉这般说,心中一声长叹扬起。他想要伸手安慰黛玉一番,但儒家讲究‘严父’之名,且又是在人前,只得作罢。
贾琏见了此情此景,在旁却是笑出了声来,将林家父女的悲哀打破。
贾琏喜道:“我家有个弟弟,唤做宝玉,和你倒是绝配。他身上有块玉是家里的宝贝,若是有不顺心时,就把那玉摔来。你这眼泪也是宝贝,把它滚出来,想着叫人来搭理是罢?”
黛玉本是伤心时,听了这话,却好似火上浇油,她赌气站起身,哭说道:“你缘何又来气我,人都说这事物是天生地养的,我又止得住它!我想着事情伤心,你又因这事恼我!我就是哭死,你只管笑就是了!”
林如海见黛玉大哭,对贾琏和黛玉都有了埋怨,先来止黛玉道:“你好生说话不曾?可晓得规矩!”
程朱二圣的理学可没有叫妹妹这般和哥哥说话的。
黛玉见父亲来骂,愈发觉得自个难堪,也不答话吗,甩开王嬷嬷的手,转身就跑。
眼看着黛玉要一股气的跑出屋了,她甩着的手终是被人一把拉住。
这人正是贾琏,他三两步就离了桌赶来,要抓黛玉,她哪里躲得掉。
贾琏拉着黛玉,笑道:“你怎说我‘又’来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