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静王登门,荣国府这边依旧是同上次一样,叫了阖府的男丁来接待。
在四王八公里头,贾家与北静王府的关系本就算是极好的,且水溶这次亦是带着和善而来,故一行人落座,显得是言笑晏晏。
其中,水溶同贾政一般,也是个爱读书的,因而相比于荣国府不学无术的大老爷贾赦,他更愿意与贾政贾宝玉这些有些学识的人说话,关系也热切一些。
水溶因考教贾宝玉学识,便出了一对,曰:“山头爬日,穿堂明暗侵居室。”
贾宝玉只往工整里对,回道:“海上生潮,入幕澜浪掀枕被。”
‘侵’对‘掀’恰好不过。
贾政在旁补了横幅,曰:“席间梦江南。”
因为先前说起的就是贾家金陵故事,故而贾政这个横批正是合适,于是满座皆称好。
如此这般,对联场景就出来了,且颇具红楼风韵。人在席上睡着,一梦之间,江南的山海就来了屋外,唤人出去。
荣禧堂场间因为这对联一时间其乐融融,其他人也不管听得懂听不懂,反正附和就是。
水溶问了对联后,趁势又问了贾宝玉日后志向,贾宝玉相比于贾琏,与他的性子更加相合,是以水溶对他有着一番期待。
然而,所得的结果,叫水溶有些不满。
贾宝玉道:“回王爷,若说些实话,我将来是个不要去为官作宰,不要那经济仕途的。如今朝廷重文章,叫人埋头八股,最后写得字些许灵气都没了,成了代儒太爷那样的腐儒。”
贾政在旁怒视道:“混账东西!你不过十岁就敢放出这等话,将来你既不要仕途不去经营,又是五谷不勤,最后想饿死不成!”
可以预见,若不是贾母和水溶在上边坐着,贾政就要动手教训贾宝玉这个气他的孽障!
贾宝玉将头一缩,不敢搭腔。实在是方才和水溶说话让他有些飘飘然了,他这才忘了贾政就在一侧。
这时,门外脚步声响,有人匆匆进来禀告道:“二爷回来了!”
就在其后,贾琏进了屋,他那身因在宁国府那边弄脏了的侍卫服已经褪下,换了身休闲袍服来见北静王。
贾琏进门,一双眼先和坐着的宁国府贾珍对上,各自沉吟。
贾珍心中微沉,这琏二是个浑人,方才在自个宁国府那边鼓捣了些什么,以他的性子,若是…
贾珍这般想着,心便慌了,赶紧左右看了看,想寻些东西遮挡。这年来贾琏越来越能打,下手又重,他还真有些慌。
贾琏心中未有想那么多,他只是方才在宁国府把贾蓉打了个半死,也不知救回来了没有,现在见了贾珍这个苦主便有些心虚罢了。
贾琏贾珍两人此时具被尤三姐蒙在鼓里,叫贾蓉给贾珍挡了刀,所以才有这般误会。
贾琏向贾母等人请了安,至于自个来此的原因,只推说是在东府那边有麻烦事处理。
贾琏这一年来到处闯祸,混世魔王的称号早从贾宝玉挪到了贾琏的身上,且还加了金。
贾母在北静王水溶面前不愿意拆穿,待贾琏入座后,便道:“琏二,北静王爷不日就要南下余杭,有心要抬举你,你早做打算。我这边发信给金陵那边,到时有事或是缺人差使了,你去到金陵就是,务必要帮王爷做好差事。”
水溶在旁,微微拱手笑道:“有贾家相助,小王此去江南无忧矣。”
贾母笑着谦虚了几句,连说不敢。
贾母这番话,便不管贾琏的意见,直接将事情定了。
贾琏因这般态度下意识便有些不满,待转而想到杨志正在那余杭将军府做事,便也是笑出了声。
贾琏暗道:“巧了,我现在武艺许久未曾进步,正是去寻杨志兄弟打一场的时候,这般岂不是天助。”
荣国府二老爷贾政到底是官场中人,思虑的周到些,便请问水溶道:“王爷,琏二如今是皇城侍卫,若要随王爷南下江南,那该谋个官职外放罢,不知是文官还是武官?”
水溶回道:“好叫世翁放心,这事小王也是有些眉目,除一干仪卫外,皇上还命京营拨出兵马与小王随行。于此兵马间必然有贾琏世兄一个别部司马之职位,虽是正五品武官,但只待功成回都,便有升迁之机。”
贾琏的龙禁尉侍卫官是正五品,转到同样是正五品的别部司马算是降职,因为皇城龙禁尉和朝中翰林院一样,里面的都是清贵的官职。不过龙禁尉中升官麻烦,一个萝卜一个坑,出来能够建功,倒也差不到哪里去。
贾政见水溶安排的妥当,便是点头称是。
水溶在贾家再坐了一会儿,同贾琏等人说了些话,见时候不早,便是告辞离去。
由贾赦贾政领头,一行人将水溶欢送出府。
贾政回来时心发感叹,道:“琏儿有了宫中侍卫官打底,此行再立下功勋,日后前途怕是有望王家人啊。”
言语之下,贾政倒是显得寞寞,他在工部一待就是近二十年,平日只爱和一干清客聚会,眼见着侄儿贾琏的官职要超过自个,贾政心中便是生出些隐退的心思来。
这心思贾政早有,也许贾宝玉最初就是学的他的。谁让贾家人出身便在金窝里,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