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高烧而坏了脑子跟其他什么外伤所致大不相同, 那是内里的永久性损伤,是完全不可逆的。
丁点儿可能性都没有。
也就是说,年纪轻轻尚还不曾成亲生子的薛蟠从此往后注定就只能当一辈子傻子了。
一个六亲不认、不受管教、全无生活自理能力、甚至性本恶的傻子。
简直不敢想薛家日后的生活能有多鸡飞狗跳惊心动魄。
王夫人自觉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又觉得薛家的百万家产已然是自己板上钉钉的囊中之物,心情大好之下竟是连干了两碗大米饭,险些没将自个儿给撑死。
不过也不知是不是报应, 那头她才将人家儿子搞废了,这边她自己的好大儿就又遭了难。
起因还是袭人那桩事。
事发时贾政并不在家中,后面因贾母和王夫人双重封口令的缘故,府里一时间也没哪个敢顶风作案。
至少明面上是绝不敢提及的,更没哪个敢吃饱了撑的捅咕到贾政面前去,因而倒是叫贾宝玉暂且躲过了一劫。
不成想, 做奴才的不敢得罪那颗凤凰蛋,却有人敢。
借着贾政询问功课的间隙,贾环就添油加醋告了个状,“先前就不止一回听人说贾宝玉屋里伺候的那些丫头早都已经被他哄上了床,竟是夜夜笙歌好不快活。
那会儿我还只当是哪个胡乱嚼舌根,毕竟他才多大年岁啊, 将将十岁哪儿能浪荡成那副德行?却谁知竟还是我天真了。
前两日凤姐姐带着一群人忙着到处撵耗子,不料折腾半天耗子没撵着却是将他和袭人堵在了屋子里, 两个人衣衫不整神色惊惶, 一看就知是在干什么好事。
气得太太当场就将袭人给狠狠打了一顿,得亏老太太及时派了鸳鸯来救场, 否则袭人那日必定都活不了。贾宝玉也是个孬的, 分明是他哄了丫头上床,临了事发竟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即便不敢忤逆太太,哪怕做做样子求个情都还显得像个人呢, 他竟是从始至终龟缩在一旁,就那么眼睁睁瞧着前脚才与他温存的丫头被打得不成人形,端的是冷心冷情的主儿。”
听罢这番话,贾政当场给气得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二话不说直奔贾宝玉的住处。
既鄙夷于这个儿子的下流浪荡,又唾弃于他的懦弱无能没担当……总之就是横看竖看怎么看怎么嫌弃,厌憎到只恨不得将他一脚踹回王氏的肚子里这辈子别再出来才好。
彼时,贾宝玉正孤零零一个人躺在床上。
似是陷入了某种情绪难以自拔一般,两眼空洞毫无神采,看起来失魂落魄的。
“孽障!”
伴随着“砰”一声巨响,才修好没两日的门又一次摇摇欲坠。
贾宝玉缓慢迟钝地眨了眨眼,下意识循声转头,却见他老子正怒目圆睁犹如恶鬼一般直冲他而来。
登时一个激灵,源自骨子里的恐惧令他刹那几乎要魂飞魄散,满脸惨白浑身已然抖如筛糠。
“老……老爷……”
“没出息的软蛋!”
贾政眼瞧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手里的紫檀木板子直指他的鼻子,“当年你一手抓了脂粉钗环我便知你日后必定是个酒色之徒,如今果真不负所望!
小小年纪不学无术只知风月,男男女女荤素不忌放浪形骸,你……你简直无耻下流至极!肮脏到令我恶心!”
话音尚未落地,板子就已先一步落在了他的身上。
贾宝玉顿时吃痛哀嚎,本能地抱住自己的头蜷缩起身子,企图尽量用臀腿部抵挡伤害。
在外探头探脑的丫头们见此情形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却又不敢阻拦,只得默默祈祷老太太和王夫人能快些赶过来。
——甫一看见贾政气势汹汹的架势她们就已知大事不妙,第一时间就有人偷溜去搬救兵了。
贾政虽不曾看见,但猜也能猜得到。
这么多年来哪回不是如此?
甭管什么大错小错,总有一堆人拼命护着这个宝贝疙瘩。
他就不明白了,这个孽障究竟有什么好的?
满府上下竟全都像被眵目糊遮住了眼睛一般,着了他的魔了。
简直匪夷所思!不可理喻!
知晓自个儿时间有限,贾政也是丝毫不含糊,手里的板子几乎都要被挥出残影来了,主打一个快准狠。
贾宝玉不敢躲更不敢跑,就那么蜷缩在床上硬挨着,嘴里哀嚎不断哭喊连连,涕泪横飞可怜兮兮。
但落在贾政的眼里却丝毫没有垂怜之意,反倒越发来气,“动不动便哭哭啼啼做那怂包状,通身上下毫无男儿气概可言,阴柔软弱至此真叫我怀疑你娘当初是不是哄了我去!”
“住手!”
就见贾母被人搀扶着颤颤巍巍飞奔而来,一进屋见着那般“惨烈”情形简直心疼到无以复加,拎起拐杖便朝贾政打去。
“你这混账东西,究竟又是听了哪个黑心肝的挑唆不成?他小小年纪身子骨儿都还尚未长好,如何经得起你这般毒打?万一打出个什么好歹来你便是后悔也晚了!”
贾政也不躲闪,只冷笑道:“他虽小小年纪,却未必不曾长好,已是下流得叫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