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想到自己一封奏捷请功的奏疏,却换来皇帝如此雷霆大怒。
他以前在南宁都督府、戎州都督府也是这般行事,甚至干的比这更狠,可朝廷和皇帝都没有降罪之意,
为何如今却惹得如此震怒。
他是贪了点,可才贪了多少?
那武怀玉在岭南,遍地都是产业,到处都是营生,不知道捞了多少钱,吃了多少土地,甚至是养了多少奴隶、雇了多少长工、招了多少佃户,
有人说武怀玉在岭南私财百万贯、粮百万石,私兵上万。
甚至武怀玉做为朝廷臣子,却借职务之便,经营海外流求、吕宋等私地,皇帝还把吕宋封赏给武家了,
虽仅是个羁縻县令,可这也是开了前所未有的先河。
他党仁弘身为广州都督,向商人索要点钱财,向獠蛮土著收些财物,过份吗?
他跟武怀玉相比,这不过小巫见大巫。
但武怀玉回来了,虽七府经略变成四府经略,岭南道也被划走二十州,仅余三十七州,可毕竟还是岭南观察使兼经略使、盐铁使、屯田使等,他曾以为武怀玉滞留长安那么久,皇帝不会让他回来了,
这让他有些越发得意,百无忌惮起来。
可谁知道最后等来的却是他解职,还要等候武怀玉的审查。
他在岭南辛苦贪的那些钱,如今一文都带不走,反而还将成为勒紧他脖颈的绳索,那都是他的罪证。
还有他巧取豪夺来的田地、矿山,硬是从商行、作坊拿到的干股,
现在也成了烫手山芋。
“阿郎,武怀玉和刘德威刚进了西澳港,已经从码头往衙城来了。”随从禀报。
党仁弘一声不吭,脸色越发灰败。
这些天他一直在等这一刻,
终于还是来了。
武怀玉,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他现在终于有些后悔,也许他刚来广州的时候,能够更加正视这位比自己年轻许多的廉帅,或许就不会有今日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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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诩为秦王府旧将,觉得自己为陛下出生入死,还救过驾,甚至自己两个儿子都是死在陛下军中,老二甚至是死在陛下的面前,他挡在皇帝身前,用身躯为皇帝挡下敌人长矛。
党仁弘觉得自己一家,够劳苦功高的了,
功高莫过救驾嘛。
如今他老了,想着戎马一生,为儿孙们积攒点钱财,留下些产业,这又有什么错呢。
他为陛下打天下夺江山,如今他拿一点,有错吗?
况且他又不是从府库里贪,是向那些女干诈的商人要,向那些蛮夷们要,这有什么错呢。
武怀玉拿的,他为何就拿不得?
虽说手段不同,可归根到底不还是弄钱。
一阵脚步声传来。
党仁弘抬起眼皮,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队禁军,这些人的铠甲他很熟悉,他甚至能分出这些年轻骁壮,有的是百骑,有的是千骑,还有飞骑、神机,听说现在这八营,不再隶属屯卫,皇帝正式设立了左右羽林军和左右龙武军统领这四军。
他们称军,与南衙十二卫没有统属关系,直属皇帝陛下,是天子亲军。
之前岭南也有近千的北衙禁军,那是武怀玉当初南下时皇帝给他的,武怀玉去年回京后,这些禁军也有大部留在广州,但他这个都督却无权指挥。
年后,这些禁军也都被召回长安,他也因此一度认定武怀玉回不来了。
想不到武怀玉又回来了,甚至还又带回了北衙天子禁军。
“党公,”
武怀玉上前,“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党仁弘起身,笑的有些苦涩,他真是不该轻视这个比他儿子一样年纪的上司,
“武公,本以为你去长安,是要回朝再拜宰相,想不到你又回来了。”
“党公在岭南这捅了篓子,陛下让我回来收拾烂摊子的,跟你介绍一下,这位彭城公刘公,陛下拜其为新任广州都督,请党公立即向刘都督交接印信账簿吧。”
“我接到谕旨后,已经把该交接的都整理好了,”党仁弘叹道。
刘德威上前,“党公,得罪了,劳烦现在就交接吧。”
党仁弘起身,走前跟武怀玉道,“待交接印信账籍过后,某还想跟武公当面细谈。”
“好,我等你,”
党仁弘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武怀玉留下刘审礼。
“某的经略衙军,如今尚有两千人马,刘公子若是愿意,可以留在经略衙军,你是愿为文职还是武职?
若是不愿在衙军,也可以到观察使幕府任职,随你挑选。”
经略使军,或观察使幕府,二选其一。
刘审礼站在那,不动如松,挺立如枪。
“属下听廉帅安排,不任去哪,一定尽心尽力。”
看着这个年轻人,武怀玉想到关于他的一些记忆,他后来官至工部尚书、检校左卫大将军,高宗时,随同中书令李敬玄率兵十八万征讨吐蕃,大战吐蕃大将论钦陵,可惜兵败被执,三年后伤重死在吐蕃,
但刘审礼的兵败,却主要还是因为李敬玄后期不至,孤军无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