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看起来却又与平日里的模样大不相同——
不知为何,那半透明的魂魄变得残缺不全,右臂更是要掉不掉地连在肩上。
但他像是不知疼一样,拿仅剩的那只眼睛紧紧盯着她。手无措举着,似不知该落在何处。
“我没事。”奚昭没甚力气地坐起身,倚着桌腿,“你怎的弄成这副模样,大寨主呢?”
问他时,她看向房间角落。
“大寨主”还是缩在角落里,不过仅剩了件空壳衣服,身体早化成尸水了。
“他……中了毒。”月问星神情恍惚,颠三倒四道,“中毒,都怪我,都怪我,竟没看出来。差一点儿,就差一点儿,若影门合上了怎么办,都怪我,我——”
奚昭一下打在他的脑袋上。
“说清楚。”她开口道。
月问星被打得低下了头。
半晌,他才抬起一双清明眼眸,神情也恢复了正常。
经他解释,奚昭这才知道原来早在他们来之前,大寨主就已经中了毒了,只不过撑着口气儿,没死。在她进入影子后不久,他便毒发身亡。
月问星不知怎么叫她出来,便只能尽力用鬼术延缓影门关闭的时间,这才落得身躯残损的下场。
而蔺岐则去了外面——结界崩塌,整个寨子都陷入混乱之中。大寨主已死,不少妖匪想趁此机会离开。时间紧急,需要他尽快重建禁制。
奚昭听完,强忍着浑身剧痛和彻骨寒意,踉跄走至大寨主剩下的衣袍旁。
“天快亮了,你在这儿等着便是,别四处乱走。妖鬼遍地,很可能将你的魂魄吞噬。”她在那衣袍里翻找着,最终找出一块木牌。
月问星忧道:“那你呢?方才,方才有人从影子里出去了,是不是那什么二寨主?是不是上次弄伤你的人?你要去找他?”
“不找,我还有其他事要做。”奚昭撕了截布条,匆匆包扎起胳膊上的伤,“他应是找剑去了,无需管他。”
“剑?”
奚昭系好布条,远望着天际渐翻出的鱼肚白。
“是,他的佩剑。”
*
置身万鬼撕咬的中心,太史越弃了那被腐蚀得残肢断腿的躯壳,魂魄才得以从中逃出。
但历经两回塑身,他的魂魄已经太过虚弱,魂体渐碎成灰色齑粉,飘散在半空。
待他找到太崖的住处时,左臂已彻底破碎,袖管空荡荡垂在身侧。
敲开门后,见是他,太崖脸上未见丝毫讶异。
“师尊今日来,又为提点何事?”
“剑!远寒!”太史越的嗓音已嘶哑不堪,魂体也在快速衰竭。他睁着那漆黑空洞的眼,一眨不眨地死盯着他,“那剑可曾拿来了?剑在何处?剑在何处!”
他曾用那铜钱剑斩杀过无数妖魔,凝聚在剑中的死气足以帮他恢复些修为。
太崖不着痕迹地拧了下眉,旋即眼梢挑笑。
“原是来拿剑。”他垂下拢在袖中的手,一把铜钱剑在他手中成形,“师尊真要拿走此剑么?”
刚一感受到太史越的气息,那铜钱剑便作铮鸣,隐约还能听见哀泣。
他的眉心陡跳两阵,眼中浮出明显的喜色。
“快将剑给我!”他还没失去理智,又有意提醒,“若我死了,那人也留不得。”
太崖摩挲着剑柄,似在犹豫。
良久,他终于递出了那把剑。
“师尊信我,自不会亏负。”
眼见着手指也开始破碎,太史越急切接剑。
瞬间,剑鸣更甚。强大的死气飞速涌入魂体,他那残破的四肢也开始被死气填补复原。
他大喜过望,高举起剑。
正要尝试着挥出剑气时,忽地,阴沉的天空飘落下一瓣雪花。
那碎雪轻飘飘落在剑身的铜钱上,微小到几乎看不见,却使那枚铜钱摇晃两阵,随后掉落。
铜钱砸落在太史越的右眼。
却如砸在薄纸上,将他的眼睛硬生生砸出个黑窟窿。砸破了眼睛不说,铜钱竟又穿透了头颅。破开后脑勺后,那枚铜钱掉落在地,良久才归于静止。
太史越神情僵凝,眼珠子倏然移向太崖,带着怒戾与错愕。
“你动了我的剑?”
太崖斜倚着门,一副闲散模样。
“师祖确然信我,只可惜,某有更愿托付信任的人。”那双狭长的狐狸眼挑起一点儿笑,他道,“得罪。”
话落,铸在剑身的铜钱开始接连掉落。原本注入太史越体内的死气也开始疯狂游走、冲撞。霎时间,他的魂体便像是只鼓胀的纸灯笼,被死气从内向外腐蚀。
他张开嘴,但一个字都还没说出,就彻底碎裂成粉末,飘散在雪风中。
太崖看了眼那掉落在地的剑,忽敛住散淡笑意,提步便往外赶去。
没走多远,他便看见了要找的人。
这寨主府中,唯有那座寨主楼修得最为气派,高可入云。而现下,那楼阁的最高处站着一人,俯瞰着整个主寨。
见着那熟悉身影,他心底的焦灼才散去两分,步子也放缓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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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将亮。
整座伏辰山都被笼罩在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