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他如今已知道了安定公主的到来,要想防备她做出更危险的事情,总比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阻拦她行动容易得多。
刘仁轨摸了摸胡子,在心中权衡了一番,最终还是答道:“若公主想知道的话,臣自当告知。”
李清月满意了。
能开这个口,后面的事情就要好办得多了。
只是连她都没想到,在刘仁轨口中说出的实情,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惊心动魄得多。
当刘仁轨停止了陈述后,李清月不免沉默了一阵,方才问道:“他在您面前自残,难道真的不怕被当场斩杀吗?”
不是人人都能如刘仁轨一般,在那等惊变面前依然精准地判断出,对方到底对他有没有杀意的。
也但凡他如同那巡营士卒所想,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干脆不将人给救回来,此人便又有一次性命不保的危机。
“不对,”李清月在说出这话的时候,又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个说法不对,“他早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
若他能成功逃走,那自然最好。
若不能,那么对他来说,结局也不过是比提前远征早些死掉而已,甚至还能埋葬在故土之地。可如果他赌赢了,能用流放或者自残的罪名接受审判,他便可以趁机质疑这些针对于府兵而设立的法令。
只要能多让一个人听到他想要传达的声音,那么他的行动就不算亏。
反正,最坏的结局已经在他兄长的身上给出来了。
“所以若公主是我的话,您会怎么办?”刘仁轨认真地发问。
他原本想要将这个逃兵交到州府囚牢之中,等到那封奏报送达洛阳,得到陛下的回应之后对他做出判决。然而如今奏报没能送出,青州长官又只想着要将这件事先给压下去,吃准了刘仁轨挂心对岸战事,不可能延期出发,这个逃兵他就不能交出去了,只能暂时关在军营之中。
近来营中其实也隐约传出了些流言,让刘仁轨不得不增强了营地的戍防,以免有人觉得其中有漏子可钻,趁机逃亡而走。
可这显然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也让他陷入了青州刺史希望看到的进退两难。
不知道公主的话能不能给他带来一点启发。
李清月沉思了一阵,“老师对那逃兵的应变,已经是大多官员所不能及的稳重和仁善了,只是您心有顾虑又有底线,这才被人所拿捏。”
倘若刘仁轨的官职再高些,或者背后明确有着陛下皇后撑腰,青州当地的官员都绝不敢以这等方式限制他的言路,以便维护自己的利益。
可如今却是缺了一口力气。
听出她的语气不妙,刘仁轨连忙提醒道:“你别想着暴露你的公主身份来为我撑腰,这其中涉及的麻烦事不少。”
“我知道,我才不会随便给阿娘惹麻烦。”李清月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那么蠢,“而且一个公主的话到底有多少分量,我心中也有数。”
制度的改革绝非一蹴而就,尤其是这种已经沿用了几十年的制度。
李清月也没这个资本跳出来说什么官逼民反,那只会让旁人知道,得势不久的皇后殿下有一个相当拎不清的女儿,在远征高丽、平定百济这样的大事面前横加拦阻,折腾得各方都不满意。
到时候遭到责怪的不会是刘仁轨,而会是皇后!
“我是在想,老师能不能用一用以退为进的办法。”
“何为以退为进?”
刘仁轨可以确信,安定公主并不是要他放弃为那些府兵争取权利,对着青州长官服输,以便能够正常出发。
她目光清正坚定,俨然在心中已有主意。
李清月朝着刘仁轨招手,低声说了几句话。
“老师觉得此
举可行吗?事情要闹大才能有解决的机会,但不是老师所想的这种闹大。”
刘仁轨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给出了点头同意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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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刺史都没想到,刘仁轨会突然让人传讯,说是要见一见他。
“那几个登门拜访的人还没走?”他一边朝着军营的方向行去,一边朝着身边的人问道。
“没有。您本来说是要提防他将奏报托人带出去,我们还做好了要做出盘查的准备,没想到人还没走,他就说要见一见您。”
青州刺史嗤笑了一声,“这倒听起来有点意思了。”
既然如此,那他就去见一见刘仁轨,看看他有什么话要说!
当他步入军帐之时便发觉,在刘仁轨脸上此前时常见到的冷硬之色,已是稍稍缓解了几分,也不知道是不是下首坐着那男子的功劳。
那人看起来真不太起眼,若光以衣着来看的话,甚至让人觉得他就是个乡野村夫。
然而在那人被暂时请离军帐,将交谈的空间留给两人后,这位青州刺史却觉得,这人得算是个人物。
只因刘仁轨上来的一句话便是,“元刺史,你我各退一步如何?”
青州刺史凝眸看向面前这位老当益壮的硬骨头,回道:“各退一步这种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可真是挺稀罕的。”
刘仁轨神情不变,“方才有人劝我,说别忘了旧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