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千年下来,龙君羽帝鲛皇的位置虽未出现变动,狐帝却是换了人的,若是按千年前的来算,这时的梅雪宫主便不是容悉,而是他的父亲,容沛帝君。
思及此,岑双端详红芪与那个仙侍的目光不由微妙起来,在他的目光中,沉默良久的仙侍满不在乎地笑开了,神情之间无半点恐惧,只有毫不掩饰的嘲讽,却不知这嘲讽是冲着面前的红芪上仙,还是后者口中的那位“帝君”,亦或者二者兼有。
毕竟这个藏在仙侍体内的疯子,当年可是发泄一样对岑双发了好久的疯,从那些疯话中,不难看出他对仙人仇恨轻视的态度。
只怕这邪物此时还不知道,他面前的红芪上仙那张文弱书生的皮下藏着一个怎样的恶鬼,才会对身为仙人却与他这等邪物同流合污的他们嘲弄出声。
当然以上都是岑双的猜想,至于这个疯子是否真的撕破脸皮公然嘲笑,他并不知道,因为他已经完全听不清他们的对话了。
一心铃与浮世鉴中的神念逐渐觉醒,二者开始互相排斥,神器即将分离。
眼前的画面也开始模糊起来,直到模糊到眼前人物都扭曲了,岑双才终于转过眼,朝落仙台上看了一眼——那是他当年被剔除仙骨的地方,也是他被打入混沌荒原的地方。
落仙台虽与云海深处一样同是九重天极境,但两者并不在一个位置,含义也大不相同,但对天宫一众仙人来说,都是同样的不可靠近——靠近云海深处有冲撞天帝被架上落仙台的风险,而靠近落仙台……这个还是不要靠近了。
所有上过落仙台的罪仙,少有能重返仙班的,像岑双这样一次不够还要再来一次的,可谓是史无前例了,当然,没有一个仙人想要这样的“史无前例”——被流放到混沌荒原那种地方,还不如死了干脆。
一个刚受完刑生死不知的半妖,一个有进无出汇聚天上人间所有恶徒的炼狱,岑双会是什么下场,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
当时没有人觉得岑双还能回来,除了岑双自己,除了炎七枝。
炎七枝是个怪小孩,他谁也不顾谁也不理,只听他娘亲的话,他娘临死之前将他托付给岑双,交代他一定要报答岑双,好生听岑双的话,于是从那以后,他便是豁出性命也要保护岑双,无论岑双说什么,哪怕在旁人看来那不过是异想天开的话,他也相信。
第一次说出异想天开的话,是在炎七枝母亲过世那一日,彼时小小的炎七枝抱着他娘的遗物蜷缩成一团,因为怕惊动附近徘徊的恶徒,连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无声地流着泪,岑双冷眼旁观了一会儿L,才走过去,居高临下道:“我会让你亲手为你娘报仇。”
炎七枝似乎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抬起脑袋呆呆地看着他。
岑双道:“你相信吗,我会将今日那些骑在你我头上的傻逼撕得粉碎,终有一日,我会让这里的人只听到我的名字,就吓得屁滚尿流。”
炎七枝还在发愣。
岑双扯了下嘴角,道:
“不相信也没事,你总会看到——”
“我信你。”炎七枝垂下了头,将他娘的遗物抱得更紧,低声道,“我信你。”
后来,岑双竟真混成了令混沌荒原一众恶徒都闻风丧胆的煞神,恶徒们提起他时,称呼由“小畜生”变成了“那位大人”,哪怕是与他不对付的人,也不敢直呼其名,而是用“那个不能提名字的家伙”来指代他,便是他身边的炎七枝,都被那些曾一度瞧不起他们的人小心翼翼地讨好着。
即使后来岑双不管不顾,以与所有人为敌的代价独占了神陨之地所有神物,炎七枝也没有丝毫意见,坚定不移地站在岑双身边,更是在旁人出言挑拨时,二话不说将那人的舌头给割了。
当时岑双就袖手立在一边,看到这一幕时,似是不忍,抬起袖子挡将脸给挡了,故作叹息道:“七枝真是太血腥了,太残暴了,太干脆了。”
炎七枝会意,道:“下次我一点一点地割。”
岑双唇角微微翘起,随后转过脸,朝远处密密麻麻往这边赶来的人群看了一眼,便伸手揪上他的后衣领,转眼就到了千里之外,唯有声音落在原地:“没有下次了。”
没有下次的意思,是岑双要金盆洗手,炎七枝自然也得跟着他一起洗。
岑双第二句异想天开的话,便是在那时许下的。
那时他带着炎七枝将那些恶徒远远甩在后面,七拐八拐地将他们绕得晕头转向,自己又悄悄溜回到了神陨之地,运用陨落在此的古神打造的偶悬丝,把能打开的机关法阵都打开了,之后他像是突发奇想一样对炎七枝道:“七枝,你相信么,我会带着你一起离开这里,离开混沌荒原。”
炎七枝没有迟疑:“我相信你。”
若是此刻还有其他人在这里,一定会觉得他们两个疯了,嘲笑他们不自量力——离开混沌荒原,做梦呢?在这座被外界完全遗弃的囚笼,唯一出去的法子便是飞升至仙人之境,可能够被关进这里的,哪个不是手上沾满鲜血的穷凶极恶之徒?这样的人还能被天命认可飞升成仙?
即使天命瞎了眼,愿意给他们飞升的机会,但完全容不下生灵香火信仰,也没有真诚愿力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