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值五月,鲍通判家里有个池子,池面上有几只鸳鸯,其中有个红嘴的毛色颇为艳丽。
官娘子们都褪去了沉闷的绸缎衣裳,换上了罗衫。
“冯娘子,这鲍通判家里,可真是富贵,不仅院子修的好,就连这个时节,都吃的上这岭南荔枝了。”
刘同知的正头娘子齐氏,坐在凉亭里,手上拿着一个葵花形的绢扇,小巧别致,上面还绣了一朵兰草,极为雅气。
她用小扇半遮着脸,让身旁的冯氏看向鲍家女使刚端过来的两碟果子。
冯氏朝石桌上瞅了一眼,只见上面摆着一碟樱桃,还有其他时兴果子,中间摆着的荔枝,上面还带着翠绿的叶,好不阔气,用高脚银碟堆了满满两碟。
那荔枝个个如鸡子般大小,透着果红,就像是刚从树上采下来的。
不由得心下一惊,这鲍家只是个通判,这才五月初,她家官人是这沂州的知州,家里都没吃上荔枝。
往年在青州的时候,也只是在六七月份,能从外面买些来吃。
“冯娘子,这是我家官人,听闻你来,特意让人弄来的。”鲍通判的娘子,捧着银碟,让冯氏尝荔枝。
冯氏压下心中的惊诧,笑着从碟上捏了一个来吃,这荔枝熟的刚好,用手一剥,汁水都溅到了手上,肉肥核小,甘甜清香,好吃的紧。
可冯氏用过一个,就不肯再用,站起来净了手。
这亭子里,一直有三个丫头端着铜盆,里面是撒了花瓣的水,旁边还有人捧着净手用的香膏,就连擦手的巾子都是素绸的。
冯氏出身京官人家,又有一个出身比她家高的嫂嫂,多少是见过些世面的,可从来没有见过哪家吃果子,还有丫头捧着盆花水随身伺候的。
“听闻娘子的父亲是京官,我等的出身都没娘子好,有款待不周的地方,妹妹不要笑话我。”
鲍通判的娘子是黔州人,那是个穷地方,后面靠当官的叔父嫁给了当时还是小吏的鲍通判,她比冯娘子大,自称是姐姐。
冯氏嫌她说话粗鄙,还叫自己妹妹,可面上赞了她几句,不过是些场面话,随后就用更衣的由头出了亭子。
今日来的官娘子不少,都跟着鲍通判的娘子奉承她,有些奉承话太过了,登不上台盘。
汴梁那边小官家的女眷,都比她们这些会说话,这也正好对应了人的出身。
有底蕴的官宦人家,说话做事,自有一套章程,论这些,冯氏连那些人中的末流都算不上,可如今到了这地方上,她却成了这些人中的翘楚。
“冯娘子,冯娘子……”
冯氏带着丫头崔儿去更衣,前面还有鲍家的丫头在带路,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唤她,转身看去,见是一个眼生的娘子。
沂州大小官员家的女眷多的很,冯氏也记不清她是哪家的。
张氏追了上来,对冯氏欠了下身子,说道:“娘子好,实在是失礼了,我也想去更衣,正好一道
去。”
冯氏和她攀谈才知,她是张录事家的,娘家也是汴梁的,和她们冯家还有拐着十八弯的亲戚关系。
“我家官人职位不高,故而每次宴席,我都只能坐末席,时常想寻机会找娘子说话,可奈何没甚机会。”
今日亭子里坐着的都是鲍家娘子,刘家娘子……她一个录事的妻子,只能在亭子外。
冯氏这些年,跟着吴二郎四处去任上,已多年没回过汴梁,如今在这沂州能见到汴梁的人,心里很是亲切,
“既是亲戚,闲的时候,常来家里走动走动才是。”
“得了娘子这话,我日后定会去叨扰。”张氏不卑不亢的,瞅了一眼鲍家的丫头,然后就不再说话,和冯氏一起进了更衣的屋子。
冯氏不喜这事有人伺候,就没让鲍家的丫头进来。
更衣,说通俗些,就是上茅厕,北宋女眷们身上穿的有单衣,抹胸,衫,束腰,裙,裙里又穿的有裤。
每次更衣,都要把衫和裙脱掉才能方便,有的在裙里穿的是开档裤,这在官宦人家很常见,就是图省事。
但冯氏总觉开档裤有些不正经,不愿意去穿。
这些都是讲究人家的穿着,像乡下的农妇,带裆的裤子外面围个布裙,算是很体面了,穿着没有这般繁琐,更衣的时候也不用真的从上脱到下。
梁堇前几年,是能穿裤的,即使不体面也没人说,可今年十一二岁了,不得不穿上了裙。
张氏见丫头都出去了,这才看向冯氏,问道:“不知娘子的双陆打的如何?”
这看似寻常的一句话,却让冯氏感到有些突兀,这个地方不是说话的地,张氏怎麽突然问了她双陆打的如何。
“我不擅打双陆,想必你很擅长。”要不然,为何这样问她。
张氏摇了摇头,说:“我也不擅那玩意,只是听说娘子的姑姐打的极好,以为娘子也是如此。”
……
冯氏坐在回去的轿子里,心里想着张氏对她说的那两句话,什麽话不能放在外面说,非要背着丫头在那种地说。
这话里有话,像是在提醒她什麽事。
“娘子,我听那些丫头说,鲍通判家的宅子不是赁的,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