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使着他在那一刻不管不顾地把花塞回亚历克斯的怀里,也顾不上再披一件外套,就赤着脚跑下了阁楼,跑进了漫天风雪里。
他想要去找到那个黑衣青年,拽住他的手,扯下他的围巾,好好看一看他的那张脸。
然而等待他的却只有空空荡荡的风雪弥漫的街道,无论他怎么跑,怎么找,都再也找不到。
直到他扯过一个一直在街头发着礼物的圣诞老人,问他有没有看见一个个子很高穿着黑色衣服的华人青年,却得到了全盘否定的答案的时候。
他才终于无力地在雪地里停下了脚步。
积雪冻红了他赤着的脚,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针织衫,寒风呼呼地灌进他的衣服,鼓起下摆,显出青年单薄的背影和无力垂下的
指尖。
亚历克斯着急地追上来,给他披上一件外套,说:“Jiang,你醉了。”
江序红着眼,转回了身,笑着说:“嗯,我酒量向来不好。”
不然他怎么会觉得他看见了陆濯。
他知道陆濯很忙,在学校同时修了计算机和管理两个专业。
他也知道陆濯很缺钱,每天几乎是玩了命的学习,玩了命的工作,玩了命的创业,明明才大三,可是就已经拉着研究生的学长学姐,开始搞小的项目,再打包卖出。
他还知道陆濯在学校里有数不清的追求者,只是每一个都被他以学业太忙为理由而拒绝了。
这样的陆濯怎么会有时间有闲钱出现在法国。
他还是太想陆濯了。
他本来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青春幼稚的岁月和那些漫长无边的想念都会慢慢的变淡。
可是直到在隆冬,他才终于明白他身上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1]
·
糖纸快要剥完的时候,是他毕业第一年的那个冬天。
他那时候才知道原来陆濯耍了个小小的心机,里面的糖不是1700颗,而是1888颗,可能是为了图个好彩头,也可能是怕到时候自己的承诺不能实现,所以故意偷偷地给自己留了些富裕的时间。
只是江序也没有再去计较。
因为随着时间的漫长流转,林绻他们也都有了各自忙碌的生活,除了节假日偶尔的问候,他们很少再有交流。
或者说,即使有交流,林绻他们也很少再知道关于陆濯的消息,甚至就连毕业典礼的那天,陆濯都还在工作室里加班,没有参与。
他们都说陆濯又把自己活成了孤家寡人的样子。
江序偶尔也有在添加好友那一栏里,试着输入过陆濯的,想要发送好友申请,问他过得好不好。
可是那些措辞几经兜转之后,最终都化成了退出界面。
因为他不知道问了后又该怎么答。
他甚至不知道五年时光过去,陆濯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
爷爷的身体还好不好,是不是还是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他又是不是很忙,忙得没时间想起他,甚至早就已经不爱他。
但好像无论是什么答案,他都不应该再贸然地出现在对方的生活里,因为既然陆濯没有来找他,那就是陆濯此时此刻的生活里,并不需要他。
他曾经不管不顾地莽撞地闯进过陆濯的生命,把他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过一次,那就不应该有第一次。
于是毕业的那一年,他依然没有回国。
那时候他的画作已经小有了名气。
尤其是他十七八岁的时候画的那四幅《光》《追》《虹》《雪》,尽管笔法尚还稚嫩,却因为充沛完整的情感和少年天才的加持,在巴黎的美术界里受到了不小的追捧。
画廊的老板曾经很多次地打过他的电话,说有一位华人青年很喜欢这幅画,无论多高的价
格,对方都想试着收藏买下。
但江序的态度也很坚决,无论多高的价格,这四幅画他都永远不会卖。
只是没想到他这样的态度反而受到了艺术界那群收藏家们的欣赏,其余的画作价格竟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等到毕业的时候,他竟然成了巴黎最有名气的新锐青年画家,他也终于开始再也不用花家里的钱。
因此毕业的时候,当江自林问他以后有什么打算,他直截了当地回答了,他没有打算,他只是想到处看看。
他和亚历克斯他们一起搭了个伴,开始全球旅行画画,等到冬天的时候,他们正好碰巧路过了北海道。
冬天下着雪的北海道,美好得就像是一个童话世界。
可是江序自认他再也画不出比那幅《雪》更好的雪景作品,他就在中途提议,想要自己去本州岛。
亚历克斯问他为什么。
他只是把冲锋衣的拉链往上拉了拉,藏进自己的下半张脸,轻描淡写地笑着说:“我想去看看富士山。”
亚历克斯不太明白:“富士山?”
“嗯。”江序点头道,“我男朋友曾经给我唱过一首叫《富士山下》的歌,所以我想去看看。”
他本意只是不想编造理由,结果没想到这么一说却激起了亚历克斯的兴趣。
他当即表示要跟随江序一起前往,去看看这个叫做富士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