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越青雨是被一阵吵闹声乱醒的。
醒来时,已近午时了。
越青雨抻着头往窗外看,长街里没什么人,她到底是没看出什么,合璧更是一问三不知。
昨日白天里睡了半日,夜里入睡便很迟,未睡安稳又遭扰眠,她揉了揉尚未清醒的眼睛,洗漱过后,由合璧为她简单将头发挽上,越青雨拐过走廊,便要去敲谢满衣的屋门。
敲了几下,没有声儿。
片刻。
她腹诽道,不是要教她用剑吗,怎么不见了人影。
越青雨觉得不能擅自打开他的房门,只好作罢,往楼下走去。
玄衣裘氅的清衍绕行而来,窄而微挑的眼望她一眼,淡淡道,“越娘子,师姐在那儿,一起坐坐罢。”
他指着楼下那间以屏风相隔的雅间。
越青雨点了点头,跟着他往那里去。
待见到叶神枝,望进她眼里的愁绪,越青雨心生诧异,坐在她对面,思及方才听到的嘈杂声,便问道,“你可知外面发生何事了?”
叶神枝放下茶盏,微微一叹。
她静默些许,无头无尾地道,“师父果真算无遗策。”
“……什么?”越青雨错愕。
“滟滟,裴郡守晨时发了昭告,街上不允行人。”叶神枝解释道,稍顿,语气里含着几分不确定,“大约,是闹了鼠患。”
她师父甘为颇通占星之术,夜里凭栏时,望北方有星异动,恰是定州的方向,便推算出朱吾郡或有一难,要她星夜赶来,待在此处,真有那日,必要挺身而出,尽医者本分。
叶神枝始终想不明缘由,一无战争,二无水患,为何会是朱吾?
越青雨轻轻捻着指尖,微仰着面,往窗外去瞧,坊市间从平素人满为患,到如今空无一人,平白的渲染出一种不妙的氛围。
清衍神色波澜不惊,目光却晦暗不明,朝她看了一眼,像是看出身边人的疑惑,轻声道,“朱吾郡临山,冬季久落暴雪,夏季又常遇山崩,无坡渠相抗,已连三年几近颗粒无收,裴郡守向朝廷多番上奏,当今陛下置若罔闻,无今上印信,各州不得擅自动工,形如谋逆。此地粮食皆是定州牧从各郡拨来的余粮,艰难维持到如今,却也因此,鼠类猖行,难以扼制。”
越青雨闻言,心中幽幽叹息,却不由生出一问,“既无粮,为何还会有鼠?”
清衍言简意赅,“地里无粮,皆存库中,自会滋生鼠类。”
叶神枝却道,“鼠患绝非偶然,必定有因由在里头。”
即便真如清衍所说,也不会由此生疫。
此困境绝非一时能解,谢满衣作为一州之牧处理的已然很好,怕就怕在,有人窥见此事,造得如此大的动静,只为迫他与洛阳撕破脸面,诸侯闻动,皆要发兵。
至于切入口为何在谢满衣身上,缘由不言而喻——
诸侯之中,唯谢满衣俱握实权,又有四十万大军
做后盾。诸侯从前惧他毫无反心,不敢妄动,若他立场不明,诸侯早已不满梁皇室,立时便要兴兵起反。
但愿当今陛下想到此处,能尽快拨下钱财,助朱吾度过此劫。
“此事知者甚少,”清衍将叶神枝之惑看在眼中,半遮着漆眸,眸色微落,“我亦是听师父说的。”
无辜百姓,因帝王无为,诸侯异心,平白要葬于战争的硝烟之中。
叶神枝于心中哀叹,却也深知,这桩祸患,自朝廷不作为之时,便已悄悄埋下颗种子,不是朱吾,也会是其他地方。靠人力,是避不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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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傍晚时,隔着一扇窗去望,外头已拢着一层朦胧的雾色,仍未有人影,只有腰挂长剑的士兵时不时在长街上穿行巡逻。
越青雨极担忧,一时半会儿却也难做什么,叶神枝更甚,空有一身治病救人的本领,压根还没用上。
“叶女郎。”有人靠近,目光直勾勾地落了过来,接着,人已经坐在了叶神枝身侧。
越青雨扫过去一眼,见是个未曾见过的郎君,心下有了猜测,这大约便是叶神枝那一夜在城门处捡回来的伤者。
她不曾多看,倒是神枝侧头同来人交谈起来,还要为她二人引荐一番。
越青雨只好抬眸搭话,“卫郎君……”
一时却撞上来人若有所思的视线,直白且不加掩饰地定在她脸庞上,越青雨微微蹙眉,接续道,“作甚看我,我脸上莫不是有什么东西?”
杨珛闻言,缓回神思,昳丽的长眸微侧,“并无。”
他眸间缀了点点笑意,抬手取过一只青瓷茶盏,倒了一盏茶,薄唇微勾,“某与越女郎一见如故,故而以茶代酒,聊表敬意,请女郎满饮此杯。”
越青雨微愣一下,温和道,“你这话,倒很有趣儿。”
她虽应声,却并未有动作,只微微抬眼,眸中略带着几分探寻,隐晦的落在他身上。
杨珛也并不计较,只将手中茶灌入喉中,复而不咸不淡地提起眼,细致地去打量她的眉目。
杨珛神色平静,粗糙的指尖轻扣着桌面,心底却泛起一丝几近于无的波动。
眼前这女郎眉眼温柔,像极了他记忆中那个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