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第 103 章
乌云蔽月 , 黑漆漆的夜幕下 , 远处的周府浓烟滚滚 , 火光冲天 , 焚烧的焦臭味被夜风送出者远 。
临街百姓纵有听见焚烧声和呼喊声的 , 隔着门缝瞧见满大街的州兵和那一颗颗飞向周府的炮石 , 也都没了开门的胆量 , 无一不是装聪作哑紧闭自家门窗 , 连小儿夜啼声都被挂了去 。
萧厉带着从周府逃出的周随一行人躲进了巷中 , 周随几乎是被那方脸汉子一路拖搜着狂奔的 , 此刻靠坐着爬满青苔的砖石墙壁 , 发根被汗水涨透 ,
脸上的血迹被热气一蒸 , 更黏糊了些 。
但他已无暇顾及 , 瘦弱的胸腔剧烈起伏着 , 急喘如破风箱 , 断断续绩同萧厉道 :“ 我得到消息 …... 大娘在衙署后院西厢 , 我的人去救 , 却被瓮中捉鲍 ,
扣上了盗取布防图的罪名 , 随即千机营便带上攻城重械围府屠戮 …...“
方才他一句话都来不及说 , 从周府前院攻进去的那些官兵就已涌向后院 , 形式紧急 , 萧厉便先带着他们杀了出去 。
此刻说起这半日内发生的种种 , 他一双眼再次充血通红 , 水泽从眼眶滚落 , 竭力仰起头 , 喉结上下滑动着 , 却还是吞咽不下那压得他几乎已无法喘息的痛苦 , 五指死死攘拢 :“ 这是早有预谋 , 裴颂为拔除我周家在雍州所有势力 , 煞费苦心 。 大娘还活着的消息 , 究竟是真是假 , 我 , 不知了 …...“
大概是太过痛苦 , 他说到后面 , 声音已哑了下去 。
远处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 萧厉大半张脸都隐匿在黑暗中 , 沉默两息后 , 拙手拍在了周随肩头 , 道 :“ 无论如何 , 多谢 。“
周随原本还将下颚绪得紧紧的 , 可最终还是敌不过眼窗里越聚越多的酸意 , 摇了摇头 ,“ 喹 “ 地崩溃哑哭出声 :“ 是我无能 , 又自作聪明 , 害死了忠叔他们 …...“
他自以为已掌握了裴颂那边押送粮草的军机 , 笃定裴颂应不会再在旁事上给自己下套 , 计划着若成功救回萧蕙娘 , 就利用徐家的水运航线悄悄把
萧蕙娘送去坪州 ; 若是败露 , 他带着旧部们拼死一搏 , 杀留守雍州的裴颂鹰犬们一个措手不及后 , 一样可带着萧蕙娘和旧部们南下投奔温瑜 。
如此 , 还能在裴颂真正下手除掉自己前 , 先将他一军 。
可他那所谓周全的计划 , 从头到尾都只是个笑话 。
这就是针对他铺开的一场死局 。
裴颂才是真正在棋盘之外 , 执棋部署全局的人 。
他这情绪崩溃的一哭 , 让跟着死里逃生的府卫和旧部们 , 也红了眼 ,
想起死在乱箭和炮火中的同伴们 , 个个心中都极不好受 。
萧厉落在周随肩头的手用力握了握 , 没有过多出言安慰 。
有些疼痛 , 说再多都是苔白的 , 需得自己咬紧牙关去推 , 去恨 , 去铭记 , 去复仇 。
远处有凌乱的脚步声传来 , 隐隐还有州兵们呼喝着搜寻的声音 , 萧历拿眸往那方向看了一眼 。
一路护着周随的那方脸汉子也变了脸色 , 冲周随道 :“ 公子 , 君子报仇 , 十年不晚 , 咱们先想办法出城 1 “
萧厉径自拿刀起身 , 对那汉子道 : “ 带你们公子走 。“
先前厮杀出周府 , 那汉子已见识过萧厉那一身霸道的武艺 , 深知有萧厉同路 , 他们会安全许多 , 见萧厉朝巷外去 , 忙问 :“ 您不同我们一道走 7“
萧厉已行至巷口 , 在被火光熏得暗红的天幕下 , 半侧过脸回道 :“ 我去引开追兵 。“
周家的宅子似已被烧得差不多了 , 远处的火光黯淡了下去 , 夜幕的薄红下浮起一圈灰黑 , 从那边吹来的风里都里挟着灰屑 。
萧厉将长刀从倒地的最后一名州兵身上抽出 , 袍角溃到了星点血迹 ,
闻得身后又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 他侧目望去 。
追来的几名周府旧部对上他那双平静又淡漠的眼 , 再看他脚下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尸首 , 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 在数丈开外齐刻住脚步 , 禀明来意 :“ 我等是奉公子之命 , 前来帮 …... 帮阎下的 1“
后半句 , 说得明显没什么底气 。
萧厉没再看赶来的几人 , 收刀回鞘 , 说 : “ 多谢你们公子的好意 , 追兵我已经解决 , 你们可以回了 。“
几人听出萧厉明显无意再和他们同行 , 一时间都有些着急 , 搜肠刮肚地想再说些好话 , 这 …... 阈下 …...“
然而话未及说出口 , 城西方向忽传来什么爆破声 , 几人回首望去 , 便见城西也燃起了冲天的火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