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倒不是势利眼,她自己还整天拿起梨子袖子擦一擦就吃呢,只是各人有各人的习惯,无关高下,只是水平是一以贯之的,就像娴月连一枝花簪几朵开几朵闭都要管,自然也会跟着四时节气换花香,讲究的人都是样样讲究,衣食住行,都是差不多的水准。
这样衣着打扮水平的小姐,恐怕不知道用果子熏屋子,在花上悬挂小金铃来惊走啄花蕊的鸟雀,也不会一冬天用掉十锭松烟墨的吧?
凌霜的疑惑到第二天才得到解答。
因为二十五号的芍药宴,家里又忙翻了天,说是清河郡主难得办一次宴席,京城都轰动,规模直追老太妃的海棠宴,几乎所有命妇都会去,连老太妃都亲自赴宴,宫里娘娘都派了人来,盛况空前,娄二奶奶让铺子关了门,裁缝连夜赶工做衣服,才终于把四姐妹和自己夫妻俩的衣服都做好了,又听说娄老太君都要去,实在是吓人。
凌霜倒是忙中偷闲,这两天娄二奶奶不怎么管她,她乐得清闲,正在院子里看如意晒书
呢,天上忽然掉下个鸟来,正落在院子里那棵老榆树上。
凌霜没管,结果过了一会儿,又掉下一只,这下她看得真切了,是只老鸽子,飞得又高又快,还是被人一箭穿心,直接掉到了金鱼池里。
凌霜这下明白了,飞快换了衣服,拿着鸟出门去。果然秦翊正在娄府外面的榆树下,骑着马,懒洋洋地挎着把小弓。
这家伙真是爱炫耀,京城的鸟虽然不少,但要在从娄府顶上飞过的时候抬手就射中,还得落在娄府里,真不是轻易能做到的,对着瞄都难呢,他抬手就是一箭,箭无虚发。
凌霜先不打招呼,上来先按住他的腿,直接就抢他的箭壶。
秦翊都弄不清她的路数:“你干什么?”
“你平时带多少支箭?”凌霜一把攥住剩余的箭,不让他看,逼问他。
秦翊顿时笑了。
“我用的是安南军的箭壶,自然是二十支。”
凌霜立刻开数,还真是剩了十八支,说明真是箭无虚发,只能悻悻地放开了。
“哼,我不信你一箭都没射偏过,迟早被我逮到。”她把那只鸽子还给他:“这支你拿回去,另外一只落在我家树上了,白天我不好爬树,晚上去弄。你箭上有标记没,要是被我娘发现,你就等着她又去你家闹吧。”
秦翊给她看,原来是素箭,不仅没有秦家的徽记,连他口中“安南军”的标记都没有。
“好啊,原来是有备而来的。”凌霜立刻挤兑他:“带着这样的箭到处跑,万一哪天失手射死个人,也抓不到你是吧。”
“会看的人哪需要标记?”秦翊还认真教她:“我是跟着左千盛学的箭,穿杨箭讲究正入斜出,别的人不好说,贺云章一定知道是我。”
“那我今晚回去就苦练,练成了就去杀人,栽赃你。”凌霜道。
秦翊顿时笑了。
“你还差得远呢。”他问凌霜:“你找我干什么?”
“你昨天不来找我,今天问也迟了。”凌霜抱着手臂,十分不爽地道:“你上次救我一次,我不是答应给你准备谢礼吗?省得我欠你你欠我的。亏得我满京城找,才找到匹很好的黄骠马,马贩子催得急,必须昨天成交,因为几家都要。我好不容易按住了,到处找你,问你要不要,偏偏找不到你人,你干什么去了?”
“我跑了一趟云崖寺,我娘让我给先太后娘娘上香去了。”秦翊淡淡道。
“怪不得呢。”凌霜皱眉道:“你不在家,我不敢定,一个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你家本来就有那么多好马了,好像就差一匹渠黄,一匹飞黄,不知道有什么忌讳没有,捕雀处消息灵通,我怕落人话柄。二也是怕乌云骓咬群,它现在是你家的马王,它不喜欢的马,估计在你家活不下去。我倒是想自己去你家牵出来,又怕我娘知道了,对了,上次我娘到底跟你家说了什么,怎么这几天都不管我了。”
周天子也好,唐太宗也罢,八骏从来都是天子座驾,秦家正是遭官家忌惮的时候,要是真凑了个
八骏出来,只怕官家又要多心了。
秦翊只是淡淡地,道:“她不管你还不好?”
“你懂什么,我娘不管我,必定有个缘故,她会是息事宁人的人吗?估计又在琢磨什么把戏呢。你要知道,趁早告诉我,不然我闹起来,你也跑不掉……”凌霜还扬扬拳头威胁他。
秦翊只是骑在马上,不着痕迹地问道:“对了,你的病怎么样了?”
“你还好意思说,你怎么拿马吃的药给我吃?”凌霜立刻找他算账,拿出那装药的葫芦扔给他:“我本来还不知道呢,结果蔡婳闻出来了,说有桑叶的味道,我一查才知道,原来你们安南军有种专门治马的药,叫做什么桑芪汤的,你给我吃的就是这个,我还以为是什么好药呢。”
秦翊大笑起来。
他家马多,常骑还是乌云骓,凌霜跟他家的马都混熟了,白义从傲气,紫燕骝亲近人,乌云骓和火炭头的性格是和名字反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