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宴这一场热闹到后来,萧夫人也有点意兴阑珊了起来,她本来是看云夫人的桃花宴办得热闹,又妥帖,所以准备连办三天,戏酒齐全,也热热闹闹一番。横竖萧家的别苑是现成的,桐花原没有什么好赏,不过是看看山色,再在猎场观观景罢了。
谁知道正赶上官家狩猎,前后忙活了几天,把个桐花宴耽搁了。而且事也没少出,先是娄卿云险些坠马,吓得萧夫人惊魂不定,后面眼看着好了,又来了个柳子婵,老太妃也一去不回,虽然只是捕风捉影的猜测,但也足够萧夫人这个主人觉得丢人了。
所以桐花宴的最后一天,虽然才是真正的正宴,阳光也灿烂,满山花也开得正好,尤其猎场旁边一片大桐花林,满树花开得如同织锦一般,树下落英缤纷,更是像铺了一层厚厚毯子。不远处就是马球场,按萧夫人原来的计划,是要大摆宴席的,男客打马球,女客踏青游玩,在树下或饮酒或聊天,赏花斗草,一定比云夫人那桃花坞更悠闲惬意。
但如今闹成这样,萧夫人也没什么闲心了。男客中的贵客也都走了,秦翊贺南祯是前天随扈完,就直接回家了,剩下的赵家也走了不少人,只剩个贺云章,也是因为处理柳子婵的事才留在这的。但萧大人还是大为巴结,特为他请了戏酒,又组织马球赛,但贺云章事忙,况且也不怎么喜欢马球的样子,更显得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好在席还是坐了挺久的,小贺大人也是风姿翩翩探花郎,可惜捕雀处供奉日久,身上杀气太重了些。蝉翼纱的冠压着鸦黑鬓发,眉目漂亮,只是神色略有些阴沉。坐在上席,少有谈笑,萧大人请了几个陪客,都有点热闹不起来,见贺云章一直看着桐花林,凑趣道:“都说当年贺令书大人如玉树临风,如今真是雏凤清于老凤声了。”
用的确实是桐花的典故,倒也合适,小贺大人难得赏脸一笑,但是那笑容转瞬即逝,显然并未被取悦到。
萧大人见他一直看着桐花林,只当他是好奇,解释道:“内子在桐花林里设了酒宴招待夫人小姐们,所以有些热闹。”
旁人只当是春日太好,二十四番花信风下来,连小贺大人也动了情思,都有些笑而不语。
论理,贺云章的年纪也该议亲了,但他位高权重,文郡主也管他不到,当然也有传言,说文郡主想把荀文绮配给他,只是荀文绮心高气傲,不甚满意。
但贺云章看的却并不是花信宴。
“桐花宴招待夫人小姐,姚文龙在那搅什么?”
都说捕雀处耳目通明,众人这才看到,萧大人也走到栏杆边望了望,才发现姚文龙的踪迹。他们这帮人都自诩是世代簪缨的大家,对姚家这种刚发迹的新贵总有点又妒忌又看不起,不怎么亲近。尤其姚家的独子姚文龙也确实不像样,京中王孙里,本来是贺南祯与赵家兄弟俩分庭抗礼,秦翊根本不怎么参与。姚文龙仗着父亲最近官运亨通,也混进来,独成一派,纠集一帮家底子薄的王孙和士子,也弄得煊煊赫赫招摇过市的。毕竟没什么家学渊源,有时候做出事来就不太像样,让人嫌弃。但也只敢背地里说说,像贺云章这样直呼其名的还是少。毕竟小贺大人权势比姚家更盛,姚文龙的爹姚阳辉见了他都得客客气气的,所以也是情理之中。
却说桐花林这边,其实是出了点意外的。
本来萧夫人安排的宴席也过得去了,见天气清朗,在桐花林下铺设锦座,酒宴点心,都是一应俱全的,夫人们散得早,都打牌去了。只有二十来个小姐们还在桐花下或看花闲聊,或散步游玩,也很闲适。
怪只怪起了一阵大风,山中常有这样的怪风,猝不及防,一下子把桐花林的坐席都掀翻两个,像靠枕这些更是吹得满地跑,姑娘们都又惊又笑,丫鬟们也连忙把席上东西都按住了。正忙乱呢,有人忽然道:“不好,手绢子吹跑了。”
京中姑娘们都随身携带手绢子,小姐们自然也不例外,有讲究些的,帕子上都绣个表记,或是一朵小花,或是姓氏,像娴月随身手绢汗巾都喜欢绣一朵海棠,卿云则是一朵小云,就凌霜活得粗糙,有时候手绢子也不带,拿个袖子在那擦。
本来林中时有桐花落下,再者也难免有灰尘,有爱洁的女孩子,就把手帕子蒙在酒杯上,盖在吃了一半的点心上,本来也好好的,这一场大风,吹得手绢全飞上了天。女孩子们反应过来,都忙叫丫头去追,马球场离桐花林并不远,男子们正进行马球赛呢,只见一片手绢子飞了过来,后面还跟着许多如花似玉的丫鬟在追,这些世家,平时小姐都不出门,随身丫鬟也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娇贵,这一番追过来,顿时男子都停下马球在看。
丫鬟们追了回来,倒也还算了。卿云向来稳重,娴月身边桃染机灵,都没什么损失,至于凌霜,根本没这么讲究,酒拿起就喝,没什么可损失的,倒也还好,都在那看着,卿云见了,就皱眉道:“这些男子,轻狂得很。非礼勿视的道理都不懂。”
她们三姐妹坐在一处,还有个蔡婳,和其他人隔得远,娴月听了便低声道:“四王孙都走了,这都是些挑剩下的货色,能有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