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她遗憾地说:
“殿下……妾有些失望啊,刚刚还说夫妻一体呢。如果是我,我想着殿下即便是要我的命,我也给得。
如今妾只是想要替殿下保管一个小东西而已,又不是不还给殿下了,殿下就这般不信任我?
……是不是,那琉璃珠子,还有什么妾不知道的含义?”
妾是贱称,大唐正妻便是妻,与妾有天壤之别的身份差距,正妻一般都不会自称妾,她这般自称,是一时情趣,也是将自己放在了尘土里,极度放低了姿态。
李善听着她一番话,像是自己内心的龌龊被人捉住一般羞愧。
他带着那一颗琉璃珠子,不单单是思念妹妹那么简单,那里头还有武柔……
这件事情即便是没有人知道,即便只是他装在心里,也足够背德的了。
他确实不应该。
尤其是现在娶了妻之后,更应该抛弃杂念和遗憾,认真地经营夫妻之间的感情。
他的心,在“咚咚”地跳,跳得很快,尤其是在他纠结和挣扎的时候,“舍不得”这几个字,尤其的让他焦躁。
他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起身,走到了殿阁的外头,向着外头守着的内侍官伸出了手,说:
“珠子。”
内侍官就是他的一个移动口袋,听了这个话,哪儿还有不明白的,直接便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青色的绣线荷包,双手举着递到了太子李善的手里。
李善拿着荷包转身又回到了殿阁里,在手里攥了一下,便放在了王氏的眼前,说:
“这个就是,你好好收着。”
王氏笑得喜滋滋地,将那荷包拿在手里,拽开了抽绳,将琉璃珠子取了出来,拿在手里,对着烛光看了看。
里头鲜红的红色,像是会流动的血一样,鲜艳又魅惑,她微微眯了眯眼睛,说:
“果然是宫里做的东西,像是活的一般,看多了勾人心神。”
她说完了,还笑着看了太子李善一眼,眼角的含义似乎意味深长。
李善心中一动,觉得她似乎意有所指,但是又不能确定。他轻轻皱了皱眉头,心想:
或许是自己心虚有鬼,想多了。
王氏在李善的目光下,纤长白嫩的手指轻轻地捏着,将那比鸡蛋大的珠子又装进了荷包里,说:
“殿下当时选妃时出的题,我会时刻记得的,如果哪一天,殿下真是打心里知道什么事情做错了,或者觉得玩物丧志了,一定要告诉我,我会替殿下处理干净的。”
李善微微皱了皱眉头,心中那股古怪的感觉更多了。
总是觉得她话里有话,但是他没有证据。
……
那一天晚上,过得十分的煎熬。
他不喜欢跟一个陌生人同床共枕,也不想跟一个只见了一面,而且还感觉阴阳怪气的女人做肌肤之亲。
尤其是他心中有喜欢的人,总是忍不住幻想,如果跟她成亲的话,该是怎样一种安心满足的心情。
现实和幻想的巨大落差,实在是让人提不起兴致。
一开始两个人躺在床上,他没动王氏也没动,不知道熬了多久,王氏突然小声说道:
“殿下觉得妾,太丑了?”
“不是。”他老实地说,声音平静而温柔,但是在无人发现的黑暗中,他皱着眉,满是纠结和痛苦。
“那为什么……这样呢?如果明日没有落红,旁人就会猜测,是不是殿下身体有恙,或者是妾在家举止不端。无论是哪一种,都足够引起轰动了吧?
毕竟,殿下是太子,而我,是太子妃。”王氏缓缓地说,条理清楚,没有一丝窘迫。
李善僵住了,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可是身体依旧不想动,他想逃。
甚至思维开始乱散了出去:他想到自己失去的亲人,想到那繁重又负担巨大的储君责任,想着自己现在从一睁开眼睛,就没有一件令他高兴的事情。
想到他现在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无权掌控,他就产生了一种深深的厌倦。
厌倦活着这件事情,厌倦活着的一切。
可是他又不能死……他没有资格任性,死了,或者撂挑子不干,就是最大的任性。
他从来没有任性过,他做不来。
王氏可以清楚的听见他的呼吸声,那样的短,明显没有睡着,她便小心翼翼地侧了侧身子,凑到了他的耳边,说:
“殿下没说话,就是默认不反对了?”
李善还是没有动。
她凑着昏暗的光线,隐约可以看见他高挺的鼻梁,睁着眼睛的睫毛是那样的长,轻轻地抖动着,她心痒难耐地凑了过去,不断地亲着他的脸颊,耳垂,还有脖子……
李善绝望一般地闭上了眼睛。
他脑海中不停地闪现着武柔的样子,得不到的绝望和禁忌般的幻想,在他的脑海中不停的翻滚、撕裂着,于是一转身便朝着身边的人欺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