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的灯火彻夜通明,宽大而幽深府邸陷入温暖的烛光中,然而烛光虽然温暖却不能温暖整个李府,金色的铜器制成的灯盏里融着灯油,灯火在晚风的吹拂下闪闪烁烁。
杨婵在昏暗的烛光中,感觉到李府空寂又森冷。
她手里拿着哪吒刚吩咐下人熬好的药,没有接过哪吒手里的汤药,反倒纠结许久,最后鼓起勇气问:“你爹是不是对你不好?”
哪吒眼睛都不眨地回:“还行吧。”
“这叫还行?”自小被宠到大的杨婵目瞪口呆。
哪吒淡定地说:“我做不了一个好儿子,何必强求他做一个好父亲?”
杨婵看着他,哪吒任她去看,屋外侍女踩着碎步走来,隔着木门,告诉哪吒,李夫人听说他回来了一直在屋里等他,她亲手熬了甜梨汤,希望哪吒过去尝尝。
哪吒没应,他舀了舀陶碗中的汤药,散了散里头滚烫的热气,过了一会儿,等到侍女小心翼翼地催促时,才将冷却一些的药碗递到杨婵手中。
药碗里苦涩的中药味扑鼻,杨婵脸皱了起来。
“喝了。”哪吒言简意赅地命令道。
杨婵紧紧抿着唇,想说不喝,但见哪吒自与李靖吵过一架后,脸色阴沉,一直没好,想了想,便不再招惹哪吒,点点头,做了会儿心理准备,端过药碗,一口干了。
她干的很豪气,没有多尝汤药的味道,可即便如此,残留在口腔里的药还是反味。
常言道,良药苦口利于病。
据目前的味道考察,这一定是味好药。
杨婵双手捂住嘴,别过脸,防止自己吐出来。
哪吒见她喝完,心里像是放下一件大事,轻松了些许。
“少爷。”侍女又在催了。
哪吒终于肯赏脸回一个:“知道了。”
他站了起来,打算走出去。
见他要走,杨婵下意识拽住他的衣袖。
她虽然一再告诫自己是个大麻烦,要跟哪吒保持距离,不能再依赖他,但是她一路都跟哪吒在一起,骤然离开,她很不习惯。
更何况,哪吒要是走了,她就得一个人呆在这个空寂到鬼气森森的宅子了。
她是不怕密云的鬼了,但她还是怕鬼。
她怕死了。
然而,理智让她冷静,杨婵觉得不能就这样拽着哪吒,于是慢慢松开了手。
哪吒在她松开自己衣袖的下一刻,抓住了她的胳膊,偏过身,低下头,问:“怎么了?”
杨婵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回来?
杨婵现在住的地方是李家招待外客的厢房,而哪吒作为李家的小少爷自然有自己的住处,他去见了李夫人,当然得回自己屋里歇息。
哪里来的回来一说?
哪吒奇怪,他想了想,以他对杨婵肤浅的了解,觉得她可能是听到李夫人煮了梨汤,又刚
了吃药,嘴里苦,想尝点甜的。
思及此,他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杨婵一愣,反射弧极慢地“啊”了一声,等到反应过来时,哪吒已经把她揣走了。
她懵懂地跟着哪吒,侍女在前面提灯,走得又轻又慢,轻的不像在走,倒像是在“飘”。
杨婵一凛。
她默不作声地挽住了哪吒的胳膊,哪吒顿了顿,脚步慢了些,与那走路无声的侍女保持了一点距离。
杨婵悄悄松了口气。
杨婵就这样紧紧地挽着手,直到走到李夫人的屋前,在前提灯的侍女在这时才转过身,想请他们进去。
然而,话还未说出口,就瞧见两个人紧紧依偎在一起。
困惑、犹疑、震惊,在她脸上轮番上演,幸好作为李夫人的贴身丫鬟,她专业素质过硬,这些古里古怪的情绪只消片刻就收敛了下去,她让开路,低下头,将手中的灯盏挂在门前,温声道:“夫人已等了许久,少爷和......姑娘,快些进去吧。”
杨婵站在门口,看见了纱窗外李夫人倩丽的剪影,在心里描绘着她的模样。
哪吒带着她走了进去,一踏进门,首先引入眼帘的是一对硕大的由金色的铜器制成的扶桑树。
这两株扶桑神树摆在屋内会客厅的两边,灯盏上,玄鸟轻立树枝顶端,做起腾空的动作,将飞而未飞,当昏黄的油灯照耀在树梢上玄鸟的身上时,仿佛携着朝日而起,庄重却灵动,栩栩如生。
这烛光很是温暖,照了一室温馨,杨婵觉得没那么害怕了,慢慢松开了挽住哪吒的手。
李夫人听到动静,欢喜地从屋子里走出来迎接,她穿着深棕色的衣裙,头簪金钗,眉如远山,眼似烟雨,轻点朱唇,凌烈的凤眼镶在她那张低顺又柔和的脸上不显得奇怪,反倒是诡异得温顺的艳丽。
哪吒长得很像他娘。
杨婵在观察后得到这样一个结论。
李夫人本以为来的只有哪吒一人,结果在屋子里看见了李靖嘴里底细不明,招惹是非,又带坏哪吒的杨婵。
她看了看哪吒,又看了看紧挨着他站在一边的杨婵,眉头微微锁起。
她是个深闺妇人,端看一个跟着自己儿子四处游走,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