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深夜,无星无月,一辆辚辚行驶的马车刹停在官道边。
木轮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声响。
两名魁梧汉子粗鲁地将车内少女扛进路边荒楼。
少女已然昏迷。她肌肤苍白几近如纸,纤瘦的身上裹着一条脏兮兮的窄袖淡蓝布裙,裙摆摇曳,恰好露出一截光洁精致的脚踝。即便被长发遮掩了大半张脸,也不难看出是个美人胚子。
这两人名叫龚洪峰和梁冰,平日里干得是刀尖舔血的买卖。这次的主子发了话,要将少女送去千里之外的黔州。二人见色起意,不禁动了歪心思。
龚洪峰率先走进荒楼,正猴急猴急脱裤腰带,却发现人没跟进来。
回头一看,同伙还站在门口发愣。
“小梁,快把那娘们儿弄进来!”龚洪峰气急败坏。
梁冰却好像没听见他的怒吼。
寒风似乎裹挟着一道声音卷入屋内,梁冰僵硬地转身,朝着密林深处,点了点头,答应了一声:“哎。”
话音刚落,人高马大的梁冰像被抽走脊梁,轰然倒地。
龚洪峰被这动静吓了大跳。
他赶紧跑过去,仔细一瞅,梁冰好像突然睡着,踢了几脚也不见有反应。
恰时,昏迷的女子突然从地上直挺挺坐起来。
“他死了。”
少女淡淡瞥了眼小梁的灰败的脸。
她刚刚苏醒,杏眼中尚带着氤氲的雾气。鸦黑的青丝凌乱披在脑后,下巴尖尖的,楚楚可怜。
沉默了片刻,少女抬眼,脆生生的嗓音对龚洪峰说:“你也会死。”
“我看相从来不会错。”
“现在开始你当我的奴才,可保你活到二月二。”
奴……奴才?
龚洪峰都来不及为同伙猝死惊讶,气得想笑。他扯掉腰带,表情狰狞步步紧逼,“老子当奴才不行,但可以跟你当个一夜夫妻!”
面对穷凶极恶的匪徒,少女蹙额不悦。她小脸紧绷,飞快拾起地上散落的一只陈旧瓷碟,屈起纤细食指,沿着叩了五下,节奏三长两短。
“乩仙乩仙,予屡之见。乩仙乩仙,予屡之见……”
龚洪峰不屑极了,“少假鬼神以惑众,你以为你是谁?”
少女冷笑。
她是谁?
她是异界玄门天赋最高之人,算卦占卜捉鬼风水样样精通,只需积攒紫薇功德便可成为顶级天师。要不是刚刚穿越,实力不能完全发挥,早把面前歹徒捅成蜂窝煤。
自己说话被无视,龚洪峰怒不可遏。
他正欲动手,腐朽的门扉外忽而吹来一阵风,合页吱呀响动,隐约间还有滴滴答答的水声,莫名阴森。
没有下雨,哪来的水声?
四周温度都低了许多。
少女睁开眼,轻叩瓷碟的手指顿住,松了口气,“扶乩已成。”
一滴水“啪嗒”砸在眉骨。
龚洪峰下意识擦了下,触感湿冷又滑腻。他咽了口唾沫,缓缓抬头,望向灰暗腐朽老旧的房顶——
一张血淋淋的惨白人脸!
女人穿着一席殷红曲裾,衣衽在左,七孔流血。突出的眼球没有瞳孔,几乎贴上他的鼻尖,裂到耳朵根的嘴巴张张合合,在龚洪峰耳边吹出轻微气流,哀怨婉转:“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贱妾……何聊生啊……”
龚洪峰惊恐至极,睚眦欲裂。
他张开嘴,还未喊出一个“鬼”字,喉咙诡异地“喀嚓”向后九十度折断。
扶乩请来的厉鬼汲取到新鲜血液,鬼力大增。她眼球骨碌碌转动,张开五指,笑容歹毒地伸向少女,“贱妾……”
“好了,先别贱了。”
少女撇撇嘴,双手凌空画了张绛符,符光一闪,女鬼不由自主忌惮退后。
“现在开始当我的奴才。”
“?”
“当我奴才,帮你投胎。”
女鬼复杂地扫了眼空中金光闪闪的绛符,幽怨道:“我堂堂五百年厉鬼,给你一个丫头片子当奴才,传出去脸都丢光。”
“你脸都泡浮囊了,丢不丢还重要吗?”
女鬼:“……”
她游荡了五百年,比方才的龚洪峰有眼力见儿,知道面前少女有真本事。思前想后,女鬼低声道:“我不投胎,我要找宋郎。”
“我要问他还记不记得。”
“五百年前,乌江之畔。曾约定彼此不过奈何桥,不喝孟婆汤,他是不是皆淡忘了。”
女鬼忧愁掩面,惨惨戚戚。旋即,她一挥衣袖,周遭阴风怒号,“待找到宋郎,我定要啖其肉,饮其血,继续履行五百年前的殉情之约!”
“我会帮你。”
言出法随,少女扶着门框站起。
她咬破指尖,在瓷碟上画了道符,伴随金光,女鬼栖身于瓷碟中。
停靠官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