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刘董在传达室的门口向柳枝招了招手,这是柳枝来厂后刘董的第一次对她招手,意思是要她到他办公室里去。
董事长办公司这张门,她如果这次走进出了就算是第二次进了这张门。上一次,也是她的第一次到这个办公室时,她没有背一包炸药,也没有手拿爆破筒,是不是她就凭着两个气:气吞山河,气宇轩昂的架势,就征服了刘董?不是,刘董留下她的用意今天就看得出来了。
钱柳枝走进了董事长办公室。
刘董这次比第一次她来到这里的前一段时间那么的客气还要客气,先也是指着沙发请她坐,还亲自为她沏了一杯热茶。刘董知道香港的王总干之所以与他们服装厂签下了大单现在已经付诸实施了是托了眼前这个妖精的福,而且那个王总干还会要追着这个妖精来嗅,他个厂的东西就会被那王总干搬空,今后的销路就不必指望那个钱老板了。
今天要想把仓库里的次品卖出去,而且是要卖给那个钱老板,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色能安帮定国,也能乱了一个天下,在长长的历史上不乏先例,眼前的她抵得上万担玉帛,也相当于百个机械化师,学识并不高的刘董也深知这一门。
“钱主任对工作是负责的,又能吃苦耐劳,又遵守纪律,又不吵事,我代表工厂向你表示感谢,表扬,我们正准备给你提工资。”刘董的两颗斜牙伸出外面的长短随着他说话嘴巴的嗡动而变化着,笑容在他脸上堆了又堆,由于讲话脸上的肌肉在扯动,显得笑容在荡漾,“今天厂里有一位贵客会到,要请钱小姐帮着招待一下。中午和我们一起去饭店吃饭,晚上有玩的也一同去玩。”
刘董的办公桌上垒放着两盘磨盘大的鞭炮,大红的塑料纸外壳放着欢迎的光芒,把办公桌的黑漆映成了暗红色,和刘董的油亮的腊黄的脸交映生辉。刘董如第一次柳枝到这里一样,也是拿起了电话筒,速度很慢地按着按键,只是换了个呼唤的名字:“宋元,准备吧。”
宋元进来了,他中等个头,身躯两个宋元也难拼出来一个刘总,看去就是个属身轻如燕的类型,打扮得油头粉面。难怪刘总夸他是个“捡”摩托车的好料。
刘总暗里和宋元打过招呼,夏雨他是坚决不会要了的,唐式已经和钱主任说好,在年底至多也只明年初钱主任就可以和他办理结婚证,刘总和他说起这件事就唱歌,他跟他说只要和钱主任在一起,他宁可这个服装厂不要了。宋元就对柳枝尊重如娘,阿谀逢迎。按照刘总的吩咐,钱主任和刘总的事,暂不让要他的爸爸知道,到时候给爷老子一个“斤”喜,满满的一斤,九两九都不是。
告不告诉爷,必要姓也不大,反正这个公司的法人代表不是爷而是崽。
宋元在叫过钱部长后,按照刘董的话抱起了办公桌上的鞭炮,如果再加一盘,这单薄的宋元绝对是会抱不动的了,不是力气太小,鞭炮确实也不轻。宋元像老鼠抱着三周酒的红鸡蛋,跌跌撞撞走下了楼,可是刘董还要抱到厂大门口去。
要来的贵宾不是别人,是刘董和他姐姐的至友钱老板,不管钱老板和他姐姐到底是什么关系,也不管别人说的姐姐是不是钱老板害死的。
一个对公司有过特别贡献的对外联络部部长不算,一个总经理,一个财务部长,在自己的公司面前当了半个小时保安,贵宾依然不见到。
正当大家难熬之际,做好事的终于来了,三辆的士鱼贯而来,一齐减速,仿佛三只乌龟爬了过来,在他们面前停下。
少顿,前面的一辆的士的门打开,先出来一只乌亮的皮鞋,接着是一段高级质地的黑色布料的裤管,继而是一整条腿以及另外的半条腿再另外的一条腿,然后一只手再一个身子。
这个下来的男人瘦高个,头发油亮,削面,大眼睛。在柳枝眼里很像李四清,只不过长到了这般年纪。这人并没有理会迎接他的人,而是扭身走向后面的的士。
后面的两辆的士相继打开,前面的门里伸出一双鞋跟钉了一个足有五寸长的钉子的女式皮鞋,皮鞋露出来之后接着出来了一顶鸭舌帽和一张粉脸和一大蓬头发,这颗头伸出来晃了晃,上面的眼睛朝他们这边望一眼又整个儿缩进去了。
瘦高个走了上去,向里面伸去一只手,从里面牵出来的手是用三根指头掐着瘦高个的一根指头,接着收风筝似的飘出了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
后面的车门里的更加难产,嵌在车门里死也出不来。看去更是花里胡俏,没戴鸭舌帽。
瘦高个牵出了这个,像个接生婆一样得赶紧去扯出那一个,真是“只见得牵出了这个,又牵出了那个,两个娘儿都不错,这边儿曼妙动人,那厢个风姿绰约”。
瘦高个昂着头,一个油画展的画家来贵地一展他的作品似的神态,睨视着刘董,踏着一种高抬腿的步伐慢慢走了过来,两边的小姐,飘飘拂拂,于瘦高个的两侧,像一根桅杆架起两页风帆,徐徐飘来。
宋元适时将两盘鞭炮同时点燃,引条溅出一线火花,立刻如战场的信号弹升空后枪声骤起。这鞭炮的价钱很大,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