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的边已经触着了山的顶,她要拜拜了,不管她们是轮流值曰还是两班倒,反正今天的这个太阳是应该体息了。抽签的工作得抓紧进行。
张羽推荐由李四清来负责做签,道理是他的眼睛大,可能一张纸都能看穿,让他来制作,因为做签的人必须让所有人先抽,剩下的最后一签才是他的,这就免去了大眼睛会看穿纸的嫌疑。他并且宣布:只抽一次,抽了就必须算数。明天向全班所有男同学讲清楚,我们五人小组已经代表全班男同学抽了签,今后只准该同学追杨青了。
其余四人都转过脸去,由李四清把签做好。摆在桥上,喊着一、二、三,就像牛老师教体育的“向——后————转”一样转过来,随你要哪签。这里的所谓签,其实是拿一张纸,把它裁作五等份,然后在每张纸上面写明这一签的所得。四清按照大家的决议,在一张纸上写着“追得杨青”;其余四张上分别写着“恭喜单身”。
迫切乃尔的是姬让:追不追得到而且准不准你追也就是有不有追杨青的权力全在此一举了,追不追得到暂且放到后面,如果连追都不让你追了又何从谈起。要像不像的比喻是像以前的右派分子想当生产队长,你被选举权都被剥夺了,是妄想了;他后悔参加这一次狐朋狗友的活动,参加了也不应该呆这么久;他恨刘闻风无聊把话题扯到这一方面来,不然这时候已经散场了;最恨张羽出了这个馊主意,居然还要在全班执行这个“决议”;又恨他们三个一致拥护,他一人寡不敌众;也怪自己,早该溜之大吉,一走不是能了之吗,也不可能,那样在张羽的拳头下会有个半死。然而他又抱着侥幸的心理,狗有时候也能碰上屎,难道姬让的运气就没有?如果这次他中着了!那就抱得美人归的可能姓有八成,如果像以前一样杨青能在大范围内进行选择,现在他反省过来那样对他的几率是0,与其是0,不如抽不到才是0。于是,他又庆幸,把上述一条条的悔恨翻转过来,改为幸得,五分之一,十分之二的希望。“等车就在这一班”。他等待,焦急地等待,李四清你快一点!
对于张羽来说,这是弄着玩的,纯粹的弄着玩的。他自己想来也好笑,你有那么大的权力只准一个人去追吗?你是杨青的爸爸吗?谁要是再送几张纸片儿给杨青去,你当场扇他两个耳光,打得他一片天昏地暗吗?谁要是说“你算老几”!你敢说“老子讲的就是政策”吗?玩玩儿,玩玩儿而已!他写过一封信给杨青,很短,字写很潦草,特意让她看不清,他很没有费心思,信手拈来,而且做到了两个一:一气呵成;一挥而就。他写的目的是怕不好意思,大家都写,他一个人不写,过不去,好比邻家寿诞,大家都送一个红包,你一人不送就不好一样。
“一、二、三”!四个人快慢不一地转了过来,姬让第一个蹲下,眼光在摆在石板上的五粒纸坨坨上的这头扫到那头,这面扫到那面,有时像磨面粉一样地转着圈,五中择一,粒粒会是,粒粒会不是。张羽两手反在后面,站着,他很大度,显出了一个没有说出口的意思:他可以在倒数第二个来拣,因为李四清是“法定”的最后一个。刘闻风第二个蹲了下来。谭潜躬下腰来,手撑在膝关节的上面一点,他没去看石头上面那五粒纸坨儿,侧着头在看着姬让的脑袋,他的脑袋在跟着姬让的脑袋做着同样的转动,好似他的脑袋是姬让的脑袋的一个附件,他那里怎么动,这里也怎么动。李四清站了起来,反正只要前面一个人中了,就没有他的份,前面全是“恭喜单身”,那么他的不用看也是“追得杨青”。
姬让先是伸出右手,在这五粒坨坨上面如师公道士画符一样画了一阵,然后作出把右手调回来,左手伸出去执行任务的决定。上个星期天他在托山庵菩萨面前拜了几拜后抽过一支签,上面写着他的婚姻动了,近期将有喜事可定,那婆婆还有点怕公家知道她搞迷信活动要罚款,叫他不要外讲,恭喜他喜事临门,并早得贵子,但只收他1块钱,所以他也就一直作为“秘密文件”保存了起来。那婆婆说男左女右,今后注意。现在险些犯了错,误了大事,故马上作了换上左手的调整。五粒纸坨的落点呈一中四角形状,中间一粒的可能姓最大,不然出现一个一中四角干什么;不,杨青历来低调,可能这一粒在边上,不出风头嘛;不,躲在中间的才是,周围的都有是等着吃喜糖的,新娘子在中间嘛!于是他用左手郑重其事地拣起了中间的一粒!
接着鸡啄米般拣去了三粒,剩下的一粒仍在石板上,像一个“白眼”一样地望着李四清。
姬让的脸的发白是从脑子的中间开始,慢慢渗出来,首先表面上还镇定,但随着那白的不断的强烈的渗出,终于,脸色白得比展开来的签纸还白了。
张羽迅速地把纸坨掰开,看了看,丢到地上,口里出来两个字:“中了!”
谭潜看了后将纸塞进衣袋里,口里出来三个字:“我中了!”
刘闻风看了还在空中扬了扬,以示无诈,口里出来四个字:“我真中了!”
李四清呆在那里,他懒得去也不必要去捡那发着冷光的纸坨了。
张羽代李四清捡上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