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为什么?
王三说:你小子口气不要太大,我一百一十亩蟹塘,产出的螃蟹可以堆成一个小山铺下来可以爬满整个楚水城,你能全部包销?
我说:当然能,这难不倒我,你别说爬满楚水城,就是爬满了大上海,我也一样能包销。王三不知道我的身后有一个国际市场。
王三还是摇了摇头,不行,我只能给你三分之一的货,其他的货早有人订了。
是谁?
这是用不着你管的,你也不需要知道,这是做生意的规矩。
好,三分之一就三分之一,我得先看看你的货。
现货还很少,到九月十月,你派卡车来装吧。要看看货的成色是可以的,弄一点先去尝尝,正宗的中堡蟹!你跟我上船吧。
我上了王三的船,王三将我带到了塘中央。一网下去,便捞上一舱中堡蟹,铁矛金戈,张牙舞爪,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没错,正宗的中堡蟹。
你先挑上几斤带回去尝尝,满意的话,我们的生意便做定了。王三看看我说。
我看了看王三,说,你帮我挑四斤,我先搞点让我们老板尝尝正宗的中堡蟹,其他书友正在看:。
王三把手伸进舱中,拎上十六只螃蟹,喏,四斤,还要不要了?
不要了。第一次做,我当然得小心点,因为我想起了姜广平这个小子叫我小小地做起来的建议。
王三把舱中余下的蟹又翻如塘中。
我说,师傅,你秤一秤,看足秤不?
王三看了看我,然后便慢条斯理地说,好,秤一秤。王三从船头的船板底下拿出一杆秤。
王三的目光大有深意,可我竟没有能瞧得出。王三看我时,已经断定了我是个雏儿,刚刚开始跑螃蟹的生意。他一下子知道了我的经验还远远不如他们中堡中学几个做螃蟹生意的教师。那些教师,每人一辆雅马哈,晚上拿了蟹,一夜飞驰,上海、无锡等地一脱手,立即回来,一天之间能赚回一个月的工资。他们一月搞四次,星期六出发,星期日返回。在王三眼里,我还不如他们。
我栽就栽在我要替那十六只螃蟹秤一秤这一个细节上。事实是那十六只螃蟹正好四斤。后来我把它卖给了东方酒家与悦来酒家。两个饭店的老板也确实没有要我秤一秤。一听说是中堡蟹,便眉飞色舞地说,来八只来八只,多少钱一斤?
我说,给九十元一斤吧。
最后以八十元与两家老板成交。我每斤赚头是二十元。
我是很长时间以后才回过头来细想我与王三的对话的。从一开始,他就没说秤上几斤,而是说挑上几斤。我接着也说的是挑几斤,可后来,我便说了这该死的秤字。
第二天,我要了三十二只螃蟹,第三天我要了六十四只。后来海悦的老板说马上有个订货会在他的大酒店里召开,让丁亚琼通知我送上一百斤螃蟹。海悦的这次订货会使我一下子净赚了两千元人民币。这实在是非同小可的事,是工薪阶层在温饱线上构想的童话。
但直到一百斤生意做成功,我仍然没有知晓我的这个致命的失误。我仍然让王三替我秤秤,看足秤不足秤。我的担心是正常的,一二两的出入就可以是十元八元的出入。货越多,短斤少两便越厉害,被人坑了就只有自己吃亏。但我忽略了螃蟹这些硬通货。虽然也是水产品,但与刀鱼、河鳗有很大的不同。做螃蟹生意的人不需要秤,眼就是秤,手就是秤。他们练就了一副中药房的小伙计才有的工夫,信手拈来,三钱当归就是三钱当归,二两穿心莲就是二两穿心莲,你若复秤,绝没有出错的道理。后来,我在另一个蟹场,看到蟹贩子们真的不需要秤。他们捉拿螃蟹轻松自如,不像我在中堡蟹场时连捉螃蟹都不敢,一下子就让人瞧出是个生手。而且,他们经手的每只螃蟹都是二两五钱,这是螃蟹的标准重量。后来,马一天对我说,早知道你是个笔杆子,我是不会让你去做这生意的。做这种生意,既要手中有钞票,不怕折本,又得经验丰富,才不会折本。所以小本经营的人,这种生意,是不能碰的。二两三钱的蟹,就是另一个价儿了。在这条线上混饭吃的人,鬼精,没个三年五载是练不出手段来的。你方芥舟不行。姜广平这个小子把你把我都害苦了。马一天说得我出了一身冷汗。
王三在我做小生意甚至在我做了一百斤大宗生意时,他都没有坑我。也没有点破我。他很有耐心地等到了我替马一天做大生意时候开始了对我的算计。
我应该想到事情是不会那么顺利的。在为雪湖做之前,我风餐露宿地在那辆天洋上奔波于楚水与瓢城之间,为瓢城各大饭店送货上门。两个月下来,我还掉了姜广平借给我的两万元,还净赚了一万八,我告诉姜广平时,姜广平问了句是这样吗?我说是这样的。我记得当时姜广平皱了皱眉头,说,这不好,这不是好兆头,这时你应当赔点才行,不然,你以后会吃亏的。
算是给姜广平这臭小子说中了。他说我吃亏我便吃了亏。
当我开始几百几千斤往雪湖送蟹时,马一天对我很客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