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我甚至连自己的洞房花烛夜都懒得回顾。
在走完一整套流程之后,我踏进新房,穿着厚厚重重新娘礼服的公子睿正坐在席上, 等我近来便深深拜倒,口中颤声道:“妾粗鄙,今归于君子,还请君子容纳。”
大概新娘出嫁前有人教过,都要这么说一段。这种母女相传的话没结过婚的男人肯定不知道,所以也没见过正史中有记录。我觉得挺有意思,简单一句话就把夫妻之间的感情冲淡了。
当年……
咳咳,想什么当年!
洗洗睡吧。
唔……忘了,还有合卺之礼。
我看到筵几边已经放了一个酒桶,上面是用来合卺的葫芦。
葫芦已经被精细地劈成了两半,边缘也已经磨得光滑。葫芦柄上系着红线,表示从今开始两人重新合在一起。
我拉着公子睿的手走到酒桶旁,各自从酒桶里舀了一瓢。
酒是家里自酿的甜酒,更像饮料。
及至入口才发现甜中带着苦涩。本来以为这是酒的缘故,细细品尝之下却是葫芦里原有的苦涩味道。公子睿也是深深皱眉,但是很认真地将酒喝了个干净,对我道:“自今而后,愿与君子同甘共苦。”
原来是故意的啊!
我该说什么?
“好,早点睡吧。”我放下葫芦瓢,平缓道,让自己显得温柔一些。
她脸上飞过两道红霞,接下去的礼仪项目一定也已经上过课了。
当年周公制礼的时候,一共是七礼。
第七礼就是夫妻之间的敦伦之礼。
孔子说:谁都知道该怎么做,所以就删了吧……
结果导致了一个问题,我不知道这位来自儒教国家的公主是不是该和其他女人一样处理。
在下手之前有没有一些必须要做的礼仪规范?
我可不想让新婚妻子觉得嫁给了一个粗人,埋下心理阴影。
“君子?”公子睿怯生生地叫了我一声。
“呃,你很怕我?”我在她身边坐下,两人相距一拳的距离。
这在眼下这个时代已经是很亲近的距离。
公子睿微微一缩,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才止住心中的惧意。这种反应让我很纠结,我有这么可怕么?
公子睿垂下头:“妾养在深宫,不敢当元帅狻麑之威。”
我有这么大的威势么?
“你是听人说了我过去的一些事吧?”我直言不讳道。
“妾不敢!”公子睿连忙垂下头。
这种小受的反应让我觉得有种沟通不能的无力感……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我自己都不在乎。”我悠悠道,“你我既然结成了夫妻,就该同心同德。我负责给家里挣钱挣地位,你负责把家里的情况整备清楚,咱们今后要走一起走几十年,生分了不好。”
“诺。”
“跟你说了别这么生分……”我无语了,又不是招徕的侍女小婢,怎么拘谨到这种程度?不是说公主都很有气魄的嘛?
比如公子怀。
比如公子惠。
“魏王送你出嫁的时候,可曾关照过什么?”我直截了当点穿了魏王的意思。美人计是我很喜欢的一条败战计,用得好就能成为胜战计,所以魏王这种手段在我眼中颇有些幼稚。
“父王说,”公子睿伏下身,“要臣妾好好服侍君子,夙夜无违,不至于遣归。”
“那关于赵魏之间的国家大事呢?”我问道。
“妾不敢问。”公子睿浑身颤抖。
我将手放在她背上,轻抚道:“别害怕,我想问你,夫与父,孰亲?”
公子睿颤抖得更厉害了。
这个问题可能是母与妻落水的翻版,不过肯定是让我这位正妻纠结的重要缘故。一位在王宫里生活到了二十二岁才嫁给他国的臣子,这样的女儿肯定不会对父亲有什么亲近感。
同样,对于我这位名声并不怎么好的夫君,她也谈不上有什么爱意。
之所以这个姿态,不过是害怕未来的生活更糟糕而已。
我对她当然也没什么爱情可言,这就是一桩赤裸裸的利益婚姻,甚至连政治婚姻都不算。因为我对魏国的谋划不会因为她而改变,单纯为了那一千户食邑的收入。魏王也肯定没指望他女儿能影响两国关系,只是用千户食邑送走一个女儿,希望她生活愉快吧。
当然,如果侥幸能够增进魏赵之间的关系,那也是一桩意外之喜。
“父母有生身养育之恩,固然应当牢记在心。夫妻也要携手共进数十载春秋,更不能离心离德。”我道,“俗谚说:脱衣见夫,穿衣见父。固然有些粗糙,却是人之常理。我既然娶了你,对魏国自然也承有一份恩情,不愿意看到它覆灭。你既然嫁入狐氏,自然也当竭心尽力,让家门兴盛,对否?”
公子睿的颤抖总算停了,缓缓抬起头道:“多谢君子怜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