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耕展开之后,国库开始捉襟见肘。虽然我不署里经济工作,但是也不能看着赵国陷入困顿之中。尤其是牛耕的推广,出现了极大的问题,使得赵何心生退意。他在桐馆召见我,希望能够摘下政府的负担。
“先生,自古以来,达者多耕,困者少耕,怎么能够为了扶住贫困,让寡人承担那些开销?”赵何说得不是很乐意,但总算还很克制。
“大王可知道赵国农民是要纳十五税一的?”我问道。
“那是简子时候就定下的规矩,寡人可没有加派过。”赵何大概以为我在说税重了。
其实不然。
平心而论,即便后世历朝休养生息的时候,农税也就是十五税一。我记得明朝有过三十税一的时期,但并不是长久税率。在如今这个战国乱世,施行如此低廉的所得税,已经算是十分仁义了。
“人民所收十五斗,便要上缴公室一斗。”我道,“而公室为其做了什么呢?若说是保境安民,那本身就是他们自己流血流汗换来的呀。”
“先生,可是国库已经匮乏如斯,还要寡人减税么?”赵何很有些不乐意。我知道他的感受,今天把我找来是为了解决问题,而不是给他增加新问题。
“那倒不必。”我道,“臣是想能否由公室借贷贫困农户以农具、畜力,帮助农民度过春耕。”
“这笔开销哪里来?”宫中有马,但是没有牛。而且赵何的那些都是跑马,肯定不舍得让人拿去种地。
“公室大族之中,马牛成群,有所不用者,可以出借。”我道,“不过上有所好,下必从焉,若是大王愿意捐些马匹出来以示示范,他们肯定也会风从的。而且原借原还,必然不会有所损失。”
唔,貌似开垦过程中常常会发生意外,不过赵何估计不知道吧。
“好吧……”赵何叹道,“那寡人就借出十头。”
“大王,”我不悦道,“大王只借出十头的话,下面的公族怎么敢超过你?如果他们超过你,必然会被认为是施恩于民。如果不超过你,于春耕大事又无所补益。”
“寡人听说,百里之马不事磨,千里之马不事田。先生怎么能让寡人的骏马去做那些农田之事?”赵何不乐意了。
“大王,”我无奈道,“若此,请大王先捐出五百头,待下面公族响应,借出牛马,臣再将这五百骏马还给大王。”
“唔……这个……是否有些不义?”赵何面露纠结。
“的确,”我温柔劝道,“但总不能让人说大王吝啬马而不在乎人民。”
“先生,寡人知错了。”赵何像是下了多大的决心,“那五百骏马,就拿去干农活吧。”
“多谢大王。”我又道,“大王,臣闻上古圣王定了国政,必将遣人昭告四方。今久不闻矣,敢请大王设闻官,于国中树立木台,将大王的善政普告国人。”
赵何果然兴奋起来,道:“效仿圣王乃是寡人当尽之义,先生以为,这闻官当以何秩序?”
“这类闻官并不参政,旅下士足矣。”我道,“然则其为大王宣讲,当给予殊荣,好使国人信服。”
“先生以为该当给予何等殊荣?”
“持王节。”我道。
“善。”赵何想了想,“当隶属于何官呢?”
“所谓闻官,也是为教化百姓所设,当属教官。”
“善,就请大司徒谨承此事。”赵何当即点头,将闻官交给了连瑞。
也就等于交给了我。
这个时代要想搞报纸搞言论自由,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不过搞搞舆论还是没有问题的。我已经掌握了共济会这个基层民间组织,又尝试了借童谣散播谣言,政治造势。现在将持有王节的闻官抓在手里,似乎有些人应当警觉了。
以赵成政治嗅觉,不可能不警觉!
挑选闻官,主要是口齿清楚,嗓门够大。至于是不是识字都属于次要,反正有人会口述,脑子好些能记住就行了。虽然只是个旅下士,但是对于许多小家族来说,多一个人入仕就已经算是很大的收获了,诸如皋安。
皋安最先不过是个下大夫,是他们一族中走得最高的人。因为腾卫受我重视,所以才连带提拔了他。现在这种事分到了司徒署,他当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在这个宗法社会里,他如果不推荐自己的子侄,那才是怪事。我当然也很支持,当前我的基本战略就是扶持小家族对抗大家族,扶持平民精英对抗贵族势力。我很清楚,贵族阶层如果受到了血洗,国家的文明就会断代,所以我的战略如果成功,那也不过是新贵族取代旧贵族,我的贵族取代其他不支持我的贵族。
想当年意气风发,感觉一整乾坤易如反掌。现在真正站在高处,才知道要想改变一个社会,简直比让太阳从西边升起来还难。
“狐公,”皋安坐在下首,“如今邯郸有九市,莫若每一市都派一名闻官吧?”
你胃口太大,你家有这么多人能够出仕么?
我有些不悦,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