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姬到了有美闾之后并没有立刻展开工作,用一种近乎怠惰的态度给我写工作报告。我并不责怪她,这才是真正会做事的人。如果她一过去就弄得鸡飞狗跳,我反倒要怀疑自己看错了人。在这种平静之中,也不代表她什么都没做。起码扎扎实实地收买了几个可用之人的心。
就在刚才,有个被她收买了的人冒死向她发出警告,翼轸对于她的到来十分不满,想制造一起客人闹事事件,引起冲突。当月姬一露面,就会有“失去理智的客人”拔剑刺杀她。
在这个时代,士人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而杀死一介贱民,根本不需要承担法律风险。他完全可以从容地离开这座城,然后去别的地方投靠权贵,说不定还能出仕。就算他一时脑残跑去自首,也会得到舆论的广泛支持。除了在秦国,其他地方可能只会判个流放或者徒刑。
“你朋友有没有说,翼轸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怎么都想不出小翼有什么动机去杀月姬。杀人无非因钱财、仇怨、激愤、权势……哪一种小翼都沾不上边啊!
“因为那个老虔婆!”月姬愤愤道。
“嗬,来了没多久,骂人的话倒是先学会了啊。”我调笑道。
“虔”这个字很有趣,在中原是褒义词,诸如虔诚虔敬。然而在秦赵之地,“虔”被用来称呼贼人,而且还用作动词,表示“杀”。赵人,尤其是晋阳那边的赵人,发明了虔汉、虔婆这种称呼,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说“该杀的”,还是“贼婆”。反正都不是好话。
“翼轸到底是不是主公的人!”月姬气势汹汹地问我,“难道是他有反心么!”
“慢慢来,别着急。”我笑道,“我对那个虔婆很感兴趣,说来听听。”
月姬深吸了口气,开始无责任八卦虔婆和小翼的故事。
或许是因为上辈子的成见,听到“老虔婆”三个字,首先浮现出来就是帮潘金莲西门庆拉皮条的王婆,其次是帮宋江和阎婆惜拉皮条的阎婆。无不是一张纵横沟壑皮松肉驰老得不能看的脸。脑海中想着这么一个老太婆跟年轻体壮的小翼勾勾搭搭,郎情妾意,饮酒痴狂……我越来越有种受不了的感觉。
“那老虔婆多大岁数了?”我终于忍不住问道,“翼轸不过十五岁,两人怎么勾搭上的?”
“那老虔婆已经年老色衰,没人点顾了的!偏偏能会哄小孩,翼轸血气方刚,哪里经得住她去挑弄?一来二去就走到一块儿去了。”月姬愤愤道。
得,还是没有说那虔婆多大岁数……故意钓我胃口的吧!
“且消消气。”我道,“今夜你就现在府中住下,明日我让老冯去帮你买座宅子,最近时日就先别去店上了。”
“他们会不会来追杀我?”
“你只是跟那个老虔婆结怨,离开了有美闾自然也就没什么关系了,怎么会去追杀你?”
“那……我能不能带我几个好姐妹一起走?我怕她们留在那里,会被人欺辱。”月姬说着,突然媚眼如丝,“尹先生,就请在主公面前为妾身说几句好话?主公家大业大,哪里还能在乎那么几个小角?”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顺手试探道:“你愿意出多少金子帮她们躲过这一劫?”
黄金才是她的主公,她自己说的。我正是因为这句话才愿意相信她,放任她去做,因为我知道在我经济不出问题之前,她对我的忠诚度就不会变。如果她为了友情而放弃了自己的基本底线,我该怎么保证她的忠诚度呢?
月姬果然被我逼到了极限,面色铁青。就像是电影中定格一般,她久久保持着惊诧的姿势。足足过了一分钟,她垂头一笑,再次抬起头时脸上已经布满了让人信以为真的笑容。她走到我身边,屈膝坐下,身子软软地斜靠过来,诱人的幽香窜入我的鼻孔,似乎是一种类似迷迭香的花香气。
“先生,何必动辄说钱呢?”月姬贴了过来,缓缓拉开腰带,“先生又不似那般俗人,把些金子在先生眼中算得什么?”
我松了口气,推开月姬,道:“人你可以带走了。老冯,带她去客房。”冯实应声而入,对月姬道:“请随我来。”
月姬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挽起腰带跟着老冯出去了。
我等他们的脚步声消弭,方才走到窗口,换了口气。
“座下谁在?”我出声问道。
“天枢堂下孟中,见过主公。”一个人影从房梁上翻身下来,发出轻微的落地声。
我回过头,发现的确是一张不算陌生的脸。当年赵雍拨了十个禁卫短兵给我,以许历为首,全都被我收入了暗驭手,成为天枢堂的骨干力量。后来扩招的天枢堂成员没有名字,只有代号,所以我一听到这个名字就知道他是最早的一批人手了。
“最近是你在贴身保护我的安全么?”我问道。
“正是臣下。”
我点了点,道:“安排几个好手,去保护刚才那个女子,凡是意图谋害他的人,统统抓起来。”
“诺!”
孟中没有离开离开,而是再次飞身上了房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