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上前接过剑,转身对向门口,轻轻拔剑,顿时听得金铁颤鸣之声。还剑入鞘,徐劫转身对赵何道:“仲虺与伊尹并列,为成汤的左右相,乃是有名的贤相。老朽曾得闻仲虺之诰,其诰曰:‘我闻于有夏,人矫天命,布命于下,帝伐之恶,龚丧厥师。’故而剑以人名,乃是‘贤人者终取胜天下’之意。”
“原来如此。”赵何接过剑,好像有些犹豫。
只听腾卫道:“大王,此剑乃雄主之剑,卫不过一介匹夫,不敢受。”
赵何总算有了台阶下,便道:“如此,寡人以五十金为资,祝汝日后常胜不败。”
“常胜不败,不若常败不亡。”徐劫突然插口道。
如果不是他的身份放在那里,八成会被人当做这老头年纪太大糊涂了。赵何身为大王,这片土地上他老大,你居然敢当众接话,还有教训的意思,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好在赵何也算懂事,当下请徐劫上座同席,然后持礼问道:“寡人幼失教育,请公赐教,何谓常败不亡。”
“老朽只知势数,不通兵法。”徐劫不缓不慢道,“愿为大王举荐一人。”
“哦?是谁人?”
“此人乃楚国贵氏之后,才通孙武,略较穰苴,也是老朽的忘年之交。”徐劫字字句句都指向我啊。
你是故意的吧!
“不知寡人有幸得见否?”赵何迫切问道。
“此人就在朝中。”徐劫望向我,“尹伯骁,乃是我家主公之门人,居老夫之亚。”
好吧,你的确就是故意的!
堂上一片交头接耳之声。我只得站起来,朝赵何揖礼。
“先生请上前来。”赵何道,“赐座席。”
内侍急忙在堂中铺好坐席。我上前入座,又拜了拜表示谢意。
“请教先生,何谓常败不亡。”赵何开口是要试我的斤两。
我故意用粗重的嗓音,混杂着楚地雅言道:“古兵家有云:善阵者不败,善败者不亡。须知,兵者国之利器,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善阵者固然得一时不败,焉有阵阵必胜之说?一旦战败,必然有身亡命丧之祸。而善败者则不然,因其善败,故而能存身;能存身方有再战之本,无性命之虞。徐子祝腾卫常败,乃是劝其自保其身,不至于丧了性命。”
“大善!”赵何感慨道,“为人之道,为兵之道,为国之道,岂非此理?新城君。”赵何叫道。
连瑞很不自在地站了起来,道:“大王?”
“新城君,”赵何笑道,“家有贤才,怎能不进于国呢?如此大才,寡人当拜之为上卿!”
“这……”连瑞尴尬难言。
我能想象这种感觉,自己资质平平,偏偏手下一个个都是强人。如果是个有度量的大才,非但不会觉得尴尬,还会十分得意。但是连瑞这种资质的人,心里存不了大志,自然容不下高才,这才会显得局促尴尬。就像有些男人容不得老婆比他挣得多,正是这种心胸狭窄的自卑心理作怪。
“老朽闲云野鹤惯了,托庇于新城君,年老体衰,不能早起登堂了。”徐劫继续无责任装逼。
不早起登堂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骁也资质愚鲁,不堪大王驱使。”我道。
“寡人的上卿之位,莫非还不如新城君的舍人?”赵何的声音里除了惊疑还带着恼怒,说完话方才故意拉了拉嘴角,像是在自嘲。
我在刚才的刹那,发现自己的确误会了徐劫的意思。
我以为老头把我扯出来,是借这个机会让我上位,直接进入决策层。我不是没吃过这样的苦头,当年赵雍对我也是一样,还让我在基层过度了一下方才命为大司寇。结果呢?这种因人而起的后果就是根基不牢,根本无从与大家大族对抗,脆弱得如同蝼蚁一般。
不过转念一想,徐劫那头老狐狸怎么可能犯我犯过的错误?他这样故意闪现一下,又缩回去,显然是想扬扬新城君一门的气势,不让人小觑,以便新城君进一步往上走。同时又表示自己这干人只效忠于新城君,并不打算一窝蜂涌入朝堂瓜分权力大饼。你们这帮既得利益的当权者,只要挤一个位置出来给新城君坐就行了。
果然老人精!
“哈哈哈!”赵胜突然大笑起来,化解了堂上的紧张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