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剿灭他就是了。”我不动声色道。
“哎,都是赵氏子民,何苦徒增杀戮呢?”平原君说得悲天悯人,“大司寇只要一卷帛书,便能将一场惨事化于无形,何乐而不为?”
我闭着眼睛,懒得再说什么了。
赵胜好言好气对我道:“敢问大司寇,他会怎么走?”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么?”我脸色一板,“放安阳君北归,我可以帮你去招降廉颇。”即便败了,我也希望能有条败而不亡的退路。
赵胜再次起身踱步,脚步渐渐轻了,好像心中已经下定了主意。
我在他要开口前抢先道:“这次沙丘之变,最大的输家是赵王。最大的赢家是公子成李兑之流,平原君不想想日后如何自处么?”赵胜站在了原地。
“虎符好散不好收。”我道,“连宫中黑衣都尽数红巾缠臂,赵王的生死只在公子成一念之间。公子成李兑蓄谋已久,广为联络,早就画好了面饼,只等分而食之。平原君以公子之尊参与其中,能分得多大的一块呢?”
“君上,此时若是想有所作为,还来得及。”公孙龙进言道。
这是在劝平原君取代赵何么?
“哈哈哈,”我大笑道,“小人之见!”
“先生何出此言!”平原君抢在公孙龙之前问我,内中必定有所认同。
我当下道:“君上若是僭越王座,李兑公子成倒是不会反对,赵国人早就习惯了兄弟阋于墙的政变。只是君上真心想做一个朝不保夕的傀儡么?而且为了做这么个傀儡,还得背上兄弟残杀的恶名。”
“胜从未有过此念!”赵胜斩钉截铁道。
“君上若有此念,必是粉身碎骨。”我冷冷笑道,“非但不能取王座,就连那一份画饼都不能受!”
“这是为何?”赵胜问道。
“你只要受了,就是公子成李兑一党。”我道,“若是大王死于他们之手,黑锅必然会给你背。若是大王不幸亲政,重夺权柄,多年积怨之下会放过你这个帮助外人欺负自家兄弟的哥哥么?”这或许能算危言耸听,不过也的确是事实。
赵胜长抒了一口气,好像如释重负一般。房间内一时陷入了静谧之中,我听到了隔壁低缓的丧歌声——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
绿兮丝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无忧兮。
絺兮绤兮,凄其以风。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
内心的悲恸凝结,到了眼睛里却是火辣辣的疼痛。暖流从眼眶里流了出来,我听到赵胜惊呼着传唤医生。我摸了摸脸上的水迹,黏黏地带着腥甜气息……眼泪已经流干了,只有血才能发泄出我的痛苦。
“为君上计,”我道,“上策莫不如偃旗息鼓,暗地效忠王前,韬光养晦,图谋后起。待赵成李兑势尽,顺势而起,不失五十年政柄。”
“如此……要熬多少年?”赵胜低声问道。
“少则三五年,多则十数年。”医生进来了,帮我擦去血泪,取了药巾覆在我眼上,用绸带扎紧。药巾上的药水渗入眼中,清馨冰凉,让我瞬间精神为之一振。
“先生还有下策?”公孙龙问道。
“是中策,”我道,“所谓奸生于国,时动必溃。君上可以出奔国外,待大王秉政再归故里。”
“哦……”赵胜拖长了声音,“敢问下策。”
“就当我没说过话,一切听这位半吊子策士所言,图一时快活去吧。”我毫不客气地骂着公孙龙。
公孙龙的喉间冒出一声怪响,像是活生生被扼住喉咙的鸭子。
赵胜又起身在屋里踱步几圈,道:“仆取先生上策,还请先生教我。”
看,还是兜回来了。我眼睛不好了,脑袋却更好像灵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