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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万年,保其家室。
瞻彼洛矣,维水泱泱。
君子至此,福禄既同。
君子万年,保其家邦。
……
这诗是诸侯赞美天子之诗,歌唱天子御戎服而起六师,保护家国,必有天佑。现在周天子已经式微到了仅居半城,楚王与赵王同为诸侯,在列国使节面前唱这首歌实在有些摇尾乞怜的意思。
屈原更是不忍卒闻,好不容易熬到楚王唱完,立马起身道:“依礼法,赵王也当回和一首。”
赵何支吾不语。倒不是他故意要羞辱楚国,而是他的确不善歌唱。像他这种爱好跑马斗鸡搏击击剑的国君,哪有空去读什么《诗》啊!我甚至怀疑楚王的马屁拍到了马脚上,赵何可能压根没听懂这首诗的意思。
幸好外面一阵喧哗声救了赵何。
赵何如释重负,甚至带着欣喜的语调叫道:“外面何人喧哗!”
很快就冲进来一个全副披挂的黑衣卫士,单膝着地:“报大王,安阳君谋反,劫杀相邦,现正领兵攻打行宫。”
“什么!”赵何高声尖叫道,“安阳君,安阳君不是回代郡了么!”
这也是我想问的。
“确是安阳君,高信将军正领黑衣在宫门拼杀抵御。”那传令兵斩钉截铁道。
“不会是有人打了安阳君的旗号吧?”赵成站了起来,朝赵何拱手道,“骨肉相残这等令人发指的事岂会出现在我赵国,必然是有妖人假冒安阳君名号作乱!请大王特许老臣平叛。”赵何一脸慌张地看了看赵成,又看了看我。
我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也望向了赵成。赵成的目光落在我怀里,好像是读那封帛书。
于是,我没有说话。现在宫里宫外都是赵成的人,就算说话又能说什么呢?我还不至于下贱到当场倒戈的地步。
“善,如大宗伯所言。”赵何重重坐回席上,充满了疑惑地看着我。
这眼神让我不忍。沙丘之变是权贵者的游戏,但是赵国名义上最高的统治者却被蒙在鼓里。赵雍或许也想过借由这次兵变清洗朝堂,把那些囊肿割去,重新执掌国政吧。不过对他来说代价太大了,肥义与赵雍的感情如师如父。若是赵雍知道肥义被杀,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只是现在谁能通知到赵雍呢?
公子成站到堂前,高声宣布酒筵中止,择期再开。当下有礼官出席,将众人分列引去宫中属殿休息。我作为政斗失败的一方,当然没有资格跟自己的属官分在一处,单独在正殿给我找了个房间。
说是房间更像是囚笼。房间位于二楼,点着一盏油灯。这如豆的灯光在窗户吹进来的晚风中摇曳不止,就像是随时都会熄灭一般。屋里的摆设很简单,床笫、筵几、坐席,别无他物。我走到窗前,手臂粗细的木栅栏牢牢地封住了窗户,即便瘦小如我也不可能钻出去。
我吹灭了油灯。门缝里投进了外面的光影,有人守在我门口。
嗯,我的确被软禁了。
我坐在黑暗中,看着外面一轮明月,月影之下隐隐传来厮杀的呼喝声。风吹过,带来了几许血腥的气息。安阳君的人马满打满算不过七百人,要攻打这座行宫却如同蚍蜉撼树。高达五丈的宫墙,赤胆忠心的黑衣铁卫,没有内应怎么可能攻得进来?
原来的剧本不该是这样的!
不是应该死士发难,内应开门的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真是碰到了猪一样的队友。
我脑中浮现出乐毅的容貌,终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松开了紧攥的拳头。
门被拉开了,一个年轻的声音不满道:“怎么不为大司寇掌灯!”随从鱼贯而入,两盏明亮的灯台放在了筵几上。
我站起身,朝门口那人点头道:“公子此来有何贵干?”
“特来恳求先生。”平原君说着,双膝一软已经跪了下去。
我本以为他只是想坐下来慢慢谈,谁知他并没有收住下落的趋势,腰肢前送,双手相叠,拜伏在地。手在前,头在后,前额触地有声……这就是传说中的最大礼节,正拜中最隆重的稽首礼。
是臣拜君之礼。
我连忙上前托起平原君,道:“公子要折杀小子么!”如果我当之无愧地受了他这一礼,折杀未必,不过以后肯定会被他记恨的。
“先生是当世大才,虽有不慎,此时回头却意犹未晚。”平原君道,“先生可明白在下的意思?”
这是在逼我效忠。
如果我断然拒绝、装聋作哑,沙丘这片血染的土地上也在乎多埋一具尸体。我就再也见不到苏西、宁姜、小佳、小翼……
如果我效忠的话……
做人可以这么没有节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