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路途我就放心多了,这些黑衣卫士固然忠心,但是完全没有战斗经验。赶路的时候还没什么,一到了扎营就露出了峥嵘面目。七八个营帐扎得遍地开花,毫无呼应。反观廉颇带来的警士,五个营帐如梅花绽放,两边开门,一内一外,倾斜有序,守望互助。在短短的片刻间,他们还掘出了一条防火沟,立好了明暗哨卡,一板一眼,丝毫没有因为此次任务小而有所轻忽。
有这么一群警士拱卫,我总算敢放心在野外睡觉了。
不过我和廉颇的对话被那个韩彬听到了,第二天开始就一副傻笑追在我身边,动不动要讨教兵法。我们当时也没故意回避他,想他年纪小,而且未必对这事感兴趣。谁知他居然还颇有恒心,求教的话一直说了一路,眼看就要到沙丘了,我总不能一直带着这么个小尾巴,索性默写了两篇《孙子兵法》给他,让他先背熟参悟。
《孙子兵法》是最适合兵家入门的,真正的易学难精,在这个时代属于秘笈一类,有些将门的传家之宝也不过是几篇残篇。韩彬拿了我的《孙子兵法》,果然安静了不少,只在缴职回归王庭的时候用恋恋不舍的眼神看得我浑身寒毛尽竖。
赵奢在我到沙丘之前就已经到了。
他是内史,掌握着国家的钱袋子,哪里要用钱哪里就要有他。我悄然站在一旁,看他指挥若定,一根根竹签发下去,从容不迫,果然有名将之风。
“大司寇?”他看到我站在堂下,停下了手里的活计。
“没别的事,今天刚到沙丘,听说住宿是由你安排的。”我越过内史的一众属官,没有理会他们的躬身行礼,走到赵奢面前。
赵奢一愣,道:“重臣的住宿是尚宫令安排的,哦,这样,大司寇稍待,等我手头上的事忙完了亲自引你去住所。”我本来就是胡扯,只想跟赵奢私下谈谈,确认一下当前局势没有发生异变,当然乐得坐在旁边观摩。
内史的属官多是小吏,出身不像士师、理士那般高贵,所受教育也仅限于乡学。我旁听了几个人的问对,发现他们都有很强的格式化,再看从容的赵奢,我猜就是他来了之后进行的教育。这些格式化的问答中,哪怕学识再差的人都能将需要多少钱、派什么用处、收到何等效果、交接人责任人是谁……诸如此类细节问题说清楚。而且赵奢将属吏分成了左右,左边都是来回事缴牌的。缴了牌子之后就自觉坐到右边,等待分配新的任务,同时也可以稍事休息。
赵奢根据现在手头有的钱,依照事务的轻重缓急加以调配,有时候是向县邑发调令,有时候是从王庭直接划拨,内中自有尺度,干得有条不紊。观摩赵奢办公,就像是一种享受,让人觉得酣畅淋漓,只是简单的对答之间一桩桩足以让人抓破头皮的事就被轻松化解。
下面办事的人也如释重负,拿了竹牌出去执行。这边出去了,那边又有办了事回来的,如此循环往复,没有一个人是浪费的,全都被拘在这个办公室里,想偷懒都未必有机会,因为赵奢对于他们办事需要的时间了如指掌,几次发问为何某某还不回话,派了侍者前去催问。
赵奢手头上的事总算告一段落,下面的属官各个都如释重负,告辞而出。赵奢的侍从端来一盆清水,让赵奢净手擦脸。堂里空气不畅,光线不好,就是我这样坐着都觉得不舒服,何况赵奢一直在高速运转着大脑。我提议出去走走,赵奢毫不迟疑地就答应了。
人一旦有了共同的秘密就会变得亲近。我跟赵奢相交日短,但是一起偷了平原君的巨额粮食,又暗中谋划不可告人的政变,同样是没有立场的酱油党,所以我们已经像是交往多年的老朋友一样毫不见外。
赵奢道:“我借口不知道大朝要举行多久,另外从灵寿调了一批粮草,走广阿泽过来。”
我疑惑不解。广阿泽是钜鹿西北面的大泽。所谓大泽并非简单的大湖,除了湖水之外更多的是湿地。这种地形适合游猎消遣,但不适合运粮进兵。尤其现在这种技术条件之下,水运虽然能有效减少损耗,但是效率极低,对比下来还不如走陆路。
“呵呵,狐子是不知督办粮草的难处啊。”赵奢见我不解,笑着解释道,“粮食可不是黄金白玉,有个地方放就行了。民粮要存一年,则必建仓廪。军粮转运三月,则必修粮堡。现在列人、南昳、钜鹿三县的仓廪已经充实,再修粮堡则动静太大。我让灵寿的粮草从广阿泽过来,一来不惹人瞩目。二来让粮食晚点到,仓储便能腾出来了。三来嘛,北军可以就近取食。”
“内史果然沉稳谋国之人,出某多矣。”我不由佩服,施礼赞道。
赵奢回了一礼,口称过誉。我们两人又走了几步,赵奢问道:“安阳君那边怎么说?”
我这才想起从乐毅那边回来之后还没有通报军情给赵奢,连忙道:“大朝之后,安阳君北归。赵成等一旦起事,则有廉颇率领三百警士相拒,护送主父北狩。安阳君另调集代兵勤王。”
“赵成若是不起事呢?”
“安阳君门下会以死士劫王何,逼宫禅位。”我简单道。
“主父